京城門口,和往常熙熙攘攘人來人往的盛況不同,此時沒有一個閑雜的人走動。只有上百名官員整整齊齊地站著,驕陽似火,烤得人熱汗直流。烈日當頭,他們已經站了一個多時辰了,年紀大一些的官員已經有點支撐不住了,饒是如此,他們也不敢喊苦喊累,更不能找一個陰涼的地方坐下來休息,因為,位于百官之首站立的人是以冷酷無情聞名的少年將軍獨孤炫。獨孤炫一個冰冷銳利的眼神,足以讓人不寒而栗。他不說話,沒有人敢不怕死的上前去說出自己的想法。
獨孤炫眼睛直視遠方的官道,身子一動不動地保持著剛來的姿勢,颯爽的英姿挺立在夏日的陽光下,濃密的眉毛上滴下的串串汗水,身上濕透的衣衫,絲毫沒有讓他看起來狼狽,反而增添了一股英雄的味道,讓人嘆之贊之。
今天是三皇子慕容燁到達京城的日子。三皇子在江南查清了知府貪污稅銀一案,追回了三百多萬兩稅銀,立下了大功,皇上龍心大悅。三皇子的捷報里說今天會到達京城,皇上特意命令他帶領文武百官在城門口迎接三皇子的到來。只是,已經過了晌午了,三皇子的馬車遲遲不肯出現,身后的那群官員應該快支持不住了吧。獨孤炫不在意,哪怕再等兩個時辰他都覺得無所謂,戰場上九死一生他都挺過來了,現在這些小小的困難在他眼里根本就不算什么?;仡^看了一眼病懨懨快要昏過去官員,獨孤炫深不見底的眸光里閃過不易察覺的嘲諷微笑。讓這些平日里只會拍馬屁歌功誦德,一到關鍵時刻讓他們拿主意就當縮頭烏龜,腦滿腸肥的家伙嘗嘗烈日當頭的滋味也是好的。他知道,那些養尊處優的官員目光一直偷偷地落在他身上,不過既然他們自己不說休息一下,他也樂得當做不知道。那就繼續磨著吧,三皇子不回來你們就得一直站著。
官員們又累又餓,雙腿打顫得幾乎要撐不住了,肚子也時不時地發出咕嚕咕嚕的響聲,好不尷尬。獨孤炫的臉上還是萬年不變的冰山表情,宛若什么都沒有聽到。
不知道又過了多久,在官員們望穿秋水的時候,官道上終于出現了讓他們期待已久的馬車,漸漸地逼近城門口。近了,再近了,馬車穩穩地停下,慕容燁舉止高雅地從馬車里走出來,睥睨的眼神看著迎接的文武百官。
在他的腳落地的一瞬間,震耳欲聾的聲音響起來:“我等在此恭迎三皇子殿下,恭喜殿下凱旋歸來?!?/p>
慕容燁維持著波瀾不驚的表情,聲音一如既往的簡短精湛:“免禮,回朝?!?/p>
獨孤炫還是冰冷的樣子,走上來說道:“恭喜三殿下立了大功,皇上已經在御花園中擺下宴席,等待皇子殿下回去?!?/p>
慕容燁淡淡地回禮道:“獨孤將軍有禮了?!眲偺は埋R車的時候,慕容燁是感到有些奇怪的。雖然同朝為官,他和獨孤炫私下并沒有什么交情,如今獨孤炫卻以領頭的方式出現迎接他回京,不能不讓他覺得意外。但是,久經風浪的他,只一會就平靜下來,鎮定自若地接受眾人的膜拜。
官員們盼望這一刻已經很久了,一群人浩浩蕩蕩地回宮。回到皇宮的必經之路,人山人海,平民百姓們夾道歡迎,都想一睹三皇子的風采。雖然已經有士兵在路邊把守,防止激動的百姓擋住了慕容燁的去路,卻絲毫不影響老百姓的熱情。三皇子怒斬貪官,追回稅銀的事跡已經在城里廣泛地流傳開來,百姓們對這位皇子稱贊不已。崇拜的聲音,不斷地充斥著慕容燁的耳朵,少女們愛慕的眼光一道接一道的停留在他的身上。慕容燁視而不見,聽而不聞。
跟在后面的官員,臉上也保持著驕傲地神色,內心卻叫苦不迭。饑腸轆轆的他們,只希望能夠快點隨三皇子殿下回宮,好讓他們去吃飯,他們已經餓得快不行了。
終于,穿過了長長的街道,熱鬧的喧囂聲已經漸漸遠去,金碧輝煌而又氣勢宏偉的皇宮就在眼前了。和剛才的熱鬧非凡截然相反,這里的一切都是莊嚴肅穆的,無時無刻不昭顯著皇家的威嚴。
五步一閣,十步一人。皇家的侍衛,神情嚴肅,紋絲不動地站在屬于自己的崗位上。
與剛才沉悶莊嚴的氣氛不同,御花園里確實花團錦簇,熱鬧非凡的景象。一張張的桌子上擺滿了飄香撲鼻的菜肴和醇香的美酒。忙碌的宮女和太監還在不停地往桌上端著種類繁多的美食。
一身龍袍的皇上精神煥發地坐在椅子上,初聞稅銀被人貪污的震怒已經過去,眼下,只剩下追回銀子的欣喜和貪官伏誅的快樂。
皇上的身邊,是一襲大紅色鳳袍的皇后,烏黑的頭發高貴地挽成牡丹髻,戴上做工精致的金步搖,顯得端莊秀麗,沉穩大方,儀態高貴無比。保養得怡的臉上,幾乎看不出歲月的痕跡,宛若十幾歲的少女?;屎鬅o時無刻不是笑著,讓人看不清真實的情緒。
皇后的下首,是一群比較得寵的妃子,正費盡心思地吸引皇上的注意。
一行人走近了,恭敬地跪下,齊聲地喊道:“臣等叩見皇上,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p>
皇上興致大好地說道:“眾卿平身?!?/p>
說完看向慕容燁,語氣溫和無比,帶著討好的語氣說道:“皇兒此次在江南立了大功,辛苦了?!?/p>
慕容燁面無表情,官方地回答:“為父皇分憂,為國家分憂,沒什么辛苦可言的。”
皇上遂又溫和地問道:“在江南有沒有遇到什么危險,父皇在宮中可是擔心你擔心得寢食難安?!?/p>
慕容燁的心里冷冷地一笑:只怕在我快要沒有性命的時候,你正抱著美人沉醉在溫柔鄉里吧,現在說什么擔心,不是太虛假了嗎?
慕容燁淡淡地回道:“勞父皇擔心了,兒臣的江南之行十分順利,沒有危險。”
皇上還想說點什么,慕容燁打斷了他的話:“父皇要是沒什么事的話,兒臣先退下了?!?/p>
皇上看著慕容燁一副拒他千里之外的樣子,不由得有些生氣。但是又見他舟車勞頓,風塵仆仆,有些心疼,揮揮手,讓他退下了。
慕容燁在一張桌子旁邊坐下,拿起食物吃了起來。趕了幾天的路,都沒有好好地吃過一頓飯,確實餓壞了。
皇上看著最疼愛的兒子的背影,滿腔的希望又沉了下去。燁兒,終究還是不能原諒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