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風暖暖,醉人心弦,冷凝宮中隱隱飄出一絲藥香味,風舞陽獨坐殿門口,一手執著醫書,另一只手輕輕搖著絲絹裁成的團扇,一陣陣的藥的苦香不時的溢出鍋蓋。
近來閑來無事,風舞陽專心研習醫書,終于找到了一種可以治療耳疾的藥,連日服用之下,自己已經可以隱約聽到一些聲音。
正如此時,她便聽到臨近宮苑傳來女子歌唱的聲音,她雖聽的不是很真切,卻也能聽出其中的悲切。
“是誰在唱歌?”她輕搖團扇,柔聲詢問身邊一個新近調來的侍女落葵。
自從那日他離開之后,當晚便調來了很多新的宮人,這些宮人皆是資歷深厚,其中有很多都是風舞陽為后之時見過的,所以伺候的更是周到一些。
宮人雖是體貼周到,卻無時不給她造成困擾,一如在洛水別院之時,她再次失去了自由,終日只能待在冷凝宮中,不準踏出半步。
但幸而安兒偶爾還被允許過來探望幾次,母子團聚,多少排遣了她的寂寞,看著安兒健康的成長,她的心里多少有些寬慰,雖然安兒并非自己的親兒,但是他畢竟是先王唯一的兒子。
“回主子,奴婢不能說。”落葵一臉謹慎的道,新來的宮人皆是改口喚她為主子,想來也是,畢竟她是先王后,喚她主子亦是無錯。
“不能說便不說吧。”風舞陽垂眸,神色淡然,她捧著藥罐,將藥倒在一旁石桌上的玉碗中,悠閑的喝著藥。
“主子,您吃點蜜餞吧。”落葵不知從何處捧出一碟蜜餞,正是她最喜歡的上陽貢棗。
風舞陽抬眸,好奇的問道:“你從何處拿來的?”她可不覺得這是普通人能拿到的。
“回主子,是陛下派人送來的。”
原來如此,風舞陽信手拈了一顆放入嘴中,小時候,自己害怕喝苦藥,他便會拿出一些貢棗哄她喝完藥,沒料到這么多年了,他還記得。
“落葵,你知道今天是什么日子嗎?”風舞陽低聲說道,卻不是問話,只是和人說說話,否則這漫漫深宮的日子該是怎么度過。
“奴婢不知。”落葵恭順的回答道,神色卻有些異樣。
“今天是綦國一年一度的上陽燈會。”風舞陽莞爾笑著說,“以前在綦國的時候,凡是沒有出嫁的女子,都可以去燈會尋找自己的良人,若是兩人的燈是一樣的,便是上天的安排。”
風舞陽喃喃的敘說著,似是在回憶那年燈會,那個瘦弱俊雅的白衣少年,輕輕的執著她的手說:“舞兒,我不要做你哥哥。”
這么多年過去了,他確實沒能成為她的哥哥,她卻成了他的嫂子。
“落葵,我有些倦了,我去歇會兒,你等會兒叫我。”風舞陽緩緩起身,輕風吹起她的白衣,瘦弱的身子已不勝羸弱……
夜,長長的宮巷中,燈火輝煌,寬敞的夾道兩旁擺了無數的攤位,攤位上的東西琳瑯滿目的擺滿了整條宮巷,宮巷之中往來行走著很多的人,人人手上提著精致的燈籠,臉上皆是開心的笑容。
風舞陽站在人群之中,拉著落葵的手,不敢置信:“落葵,是我在做夢嗎?”
“不是的,主子。”落葵含笑著將一盞精致的燈籠交到她手里,“您隨便逛逛吧。”
風舞陽轉身,見落葵早已消失在了人群之中,她正待往回走,卻被來往的人擠到了另一個方向。
“我一定是在做夢。”看著往來的人群,再熟悉不過的場景,風舞陽不時的告訴自己。眼前的場景明明就是兒時的上陽燈會,怎么可能出現在靳城呢?
“姑娘,我的燈和你的一樣,不知是否可以和你結親呢?”一陣低沉而有磁性的聲音在耳畔響起,帶著明顯的笑意。
風舞陽抬首,看到一身白衣的夏侯睿,他靜靜的含笑站在自己面前,深邃的眸里帶著溫暖的神色和隱隱的期盼,一如兒時。
“慕風。”風舞陽一時驚奇不已,環顧四周,眾人早已停下了腳步,靜謐的看著他們二人。
“我不是在做夢吧?”
“當然不是。”夏侯睿含笑著撫了撫她被風吹亂的劉海,“你難道不記得今天是什么日子了嗎?”
“記得,我當然記得,可是這……”風舞陽不可置信的看著眼前真實而熟悉的一切,聲音有些哽咽。
夏侯睿微微的揮了揮手,眾人便都退了下去,深深的宮巷之中,只余他們二人立在滿街的燈火輝煌之中。
“我怕你孤單,所以叫宮人們扮成了這般模樣,不知道你喜不喜歡。”夏侯睿傾身扶住她的雙肩,認真的眼眸隱隱有些期盼的神色。
“舞兒,你愿意和我結親嗎?”他問的極其認真,滿街的燈火映在他的眸中,時間仿若回到了很久很久之前,彼時他未娶,她亦未嫁。
“慕風。”風舞陽深吸了一口氣,卻還是止不住淚盈于睫。
她知道此時若是答應了他,便等于同意做他的妃子,與三千后宮共侍一夫,明明是這樣的屈辱,為何她的心,還是有點點悸動了。
“答應我。”
“我……”答應的話已凝在唇邊,卻見宮巷深處急急跑來一個侍者,神情緊張萬分。
“陛下,不好了,若妃娘娘不小心摔了一跤,動了胎氣,太后娘娘讓您馬上過去。”
聞言,她手中的燈籠緩緩的掉落,她抬眸,深深的望著他,他的歉疚,他的無奈,他小心翼翼的眼神,都成了刺穿她的利劍,她恍然,她怎么可以忘了自己是誰呢,她是風舞陽呀,她是他的皇嫂呀。
“王后娘娘,太后說您是宮中醫術最好的女醫官,請您也一道前去為若妃診脈。”侍者唯唯諾諾的傳達著太后的旨意。
看來她們早就知道了他在這里,所以才如此迫不及待的要動胎氣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