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怎么知道我在這兒?”
聲音難得的沙啞。
木野杏左徑自在他的身邊坐下,毫不在意身上的名貴西服被弄臟,學著他躺在泥土上,頭枕著雙手,四肢延展,深深地吸了一口氣。
“恩,這里的空氣很不錯,難怪你往這兒跑了。”
語氣一派輕松。
不理會言楚是否回應他的話,繼續說道,“大家都以為死了。”
頭轉向言楚,盯著他的眼睛,表情變得嚴肅起來,“特別是冰婳”。
終于,沉默的表情有了波瀾,眉心微顰,眼睛漸漸的有些飄渺。
“她快死了。”
不想剛說完這句話,木野杏左季發覺自己的領口被用力地揪住,不過這也正是他所料想的。
充盈著血絲的眼此刻爬滿了遼遠的思念,強烈地逼視著他的言楚,大吼著,“你說什么?再給我說一遍!”
聲音難再平穩,伴隨著不可抑制的顫抖,牙齒摩擦的聲音,讓人有種他快咬斷舌頭的錯覺。而抓著他領口的手也能鮮明的感覺到他的焦急和迫切。
“別這么粗魯,這可不是你的性格哦。”
用輕松的口氣說著,不錯,這樣的反應才是他要的,木野杏左慢慢地將他的手指一根一根從他可憐的褶皺的領口上拔離。
“你離開始時就應該想到會有這樣的結果。”
被拔到一半的手自動地松開了,言楚平息了激動,下半身頹然躺倒,雙手泄了氣般垂在兩側,抵在地上的手指用力地摳著,被挖出的土壤無可奈何地容納了他的手指。
“你說得對,一切都是我的錯,我不該拿著冰玦去找她,不應該為了活下來牽扯傷害到她,腦海里痛苦地掙扎著,后悔嗎?傷的不只是,可他沒有半點的后悔,因為遇到她,才切實地感受到日子的流逝,自我的存在感。所以沒有后悔吧,語氣里沒有惱悔,是陳述,是感慨。
“現在說什么都是于事無補,你沒有任何退路可言,你唯一可做的就是繼續走下去,將這條路走完。”
似乎沒有聽到木野杏左說什么,否則憑他敏銳的思維,不可能感覺不到木野杏左言語里透露出來的某種暗示性的信息。
“能不能請你幫我照顧她。”
說處這句沒頭沒腦的話后,他就后悔了,恨不能真的咬斷舌頭,他沒有這么大度。可是他又能如何呢?
“是嗎。”
“你舍得?”
優美的唇線開出些微笑的花,語氣里的嘲諷更加明顯。
他舍不得呀,怎么可能舍得,身為男人把自己心愛的女人讓給別的男人照顧,說什么也是有損男人的自尊,更加是一種不負責任。惹了她,然后又無故推卸責任,這到底算什么。
“別忘了,我心里只有一個韓一薇,在珍愛著韓一薇之余,別指望我會又照顧到她的失戀情緒”
這個男人什么時候變得這么猶豫不決了,特別是遇到不會這件事情上的言楚,就與正常脫軌了,變傻了。心中覺得好笑,看來再厲害的男人也是有弱點的。他得再在他搖搖欲墜的心上添一記。
“即便一薇再心胸寬廣,她也是個女人,你認為她會全心全意,毫無芥蒂地接納她與我長期相處的事情嗎?”
不理會言楚無奈痛苦又扭曲了的表情,“更何況我可是她最初的暗戀對象哦,你一死,她會不會不久就將你徹底遺忘了呢?”
他是她初戀的事情,也是他無意間在言楚和冰婳吵嘴時聽到的,不然到現在他還不知道呢。
看著崩陷淪廢,瀕臨絕望狀態的男人,木野杏左站起身,拍拍身上的泥土和落葉,“月雅馨已經回來了。”
月雅馨回不回來與他何干,他的心只為一人動,為一人痛,為一人碎,為一人傷。
“芏玉在她那兒。”
木野杏左說完,瀟灑地朝森林的出口走去。
他聽到了什么?芏玉,土系的芏玉……眼前閃過一絲彩霞的希翼,緊接著如太陽初升的暖照急而猛地傳遍全身,心,還是身體都在這入冬的季節里融了雪水化為春波。
也就是說他的病有治了,那么他和冰婳……
言楚馬上站起來,顧不得身上的臟泥,“謝謝你!”
朝著快要消失在密林之外的背影大喊。
背對著他的木野杏左對他擺擺手,腿下的速度仍然沒停。哎,今天早上趕著飛過來,他還沒來得及吃早餐,現在肚子誠實地擊鼓。要是那家伙還有點待客之道的話,或許沒有被喜悅沖昏頭腦的話,就快點去給他弄點吃的什么的。也許自己到他家弄點吃得好了,正所謂自己動手豐衣足食,隨便去拜訪一下多久未見的汪叔。
沒有經歷過生離死別的人是不會有那么深地體會的,活著要懂得珍惜,這應該是大病初愈的人最為感悟深切的一句話了。
沒有人會知道明天發生什么。艷花會凋謝,歡葉會凋零,稗草會枯萎;相對的,花有再開時,葉有萌芽期,草被風吹生;自然界的神奇體現,會讓人類在前一刻允過的承諾,在后一刻就被自己修改更正,如此循環往復,由人的新生走到生命的盡頭,早已忘掉自己所做過承諾這檔子事兒,所以在人類的眼里再沒了永久,久的或許只是那延續著繁衍的人類的命脈,而非他們用兩片窄小的唇瓣所承諾的永久。
又是一個艷陽高照的日子,入冬的眼光早已脫離了熱的戾氣,柔和溫順了,是一個乖巧的小孩,聽得見回蕩在冷涼地空氣里清脆絨軟的笑,也許是一個嫻婉的女子,用戀人般親昵的柔軟撫慰情人別扭的心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