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月樓”是殊城最大的妓院。
此刻夜幕拉下,星空點綴,安靜祥和,更襯得凡間的熱鬧,尤其是風月樓,此刻,一盞盞瓊燈紛紛點亮,亮如白晝,卻又似籠了一層薄紗,多了份朦朧美。
兩邊的門欄處,若干個女子千姿百態的佇立,臉上濃妝艷抹,身上姹紫嫣紅,她們堆砌著滿臉笑容,對來往的男子嗲聲嗲氣道:“大爺,來坐坐啊……”“來秋紅這邊坐坐,奴家備了上等的女兒紅……”“爺,到奴家這邊來坐坐,奴家很便宜的……”
……
很多時候,這些叫賣聲只會換來某些“正義”男人的唾棄和街頭混混的調戲。
但是,盡管如此,她們永遠都是笑面迎人,人們也永遠無法窺視到她們笑容背后隱藏的悲哀。
當然,這些叫賣的女子通常都是姿色平平或是年老色衰的,所以才乏人問津。她們一般都是低級妓女,沒有院落,沒有仆人,所有人在大堂里打個地鋪,橫七豎八地睡在一起……這樣過了一夜又一夜,一個春秋又一個春秋。
而那些頗有姿色的,便在廳中伺候客人,用各種方式討他們歡心,而如果能騙得他們在此過夜,那自己便可以寬裕些日子。
而級別再高點的名妓,便擅長玩弄手段和心術,她總是能將你的胃口高高吊起,讓你欲罷不能,卻遲遲不肯讓你得逞……她們能將欲擒故縱玩到最高桿的地步。
但,最高級別的名妓——花魁。
她無需倚門賣笑,無需挑逗客人,無需玩弄心機,她只需往那兒一站,婷婷而立,甚至無需笑,便會有一堆人圍過來用各種方式討她歡心,只為千金難買佳人一笑。
多么諷刺而現實的真相。
在這個荒淫的世界里,美色代表了一切。
而今夜,“風月樓”同樣熱鬧非凡。
大廳中,錦繡樓閣,極盡奢華,有絲竹之聲不絕于耳,笙簫嗚咽,琴瑟嚶嚀,陣陣細樂傳遍大廳的每個角落。
鶯鶯燕燕,酥軟情歌,臺上臺下,眉來眼去,打情罵俏。
忽聞一陣琵琶聲起,清脆嘩然之音仿佛直入九霄,頓時吸引了眾人的目光,大家舉目望去,只見彈琵琶的是一紫衣女子,容貌姣好,身姿娉婷約十八九,此刻閉目專注地彈奏,面無表情,渾然不在意他人的目光,別有一份清高。
音勢忽而轉軟,仿若輕舟已過萬重山,留有余波激石,間或旋洑微漚,就在此際,她輕啟朱唇:“看朱成碧思紛紛,憔悴支離為憶君,不信比來長淚下,開箱驗取石榴裙……”她的聲音酥軟纏綿,卻又清透空靈,所有人的視線都為之凝神。
一曲奏完,女子依舊保持著‘猶抱琵琶半遮面’的優雅之姿,眾人尚未回過神來,只覺著那樂聲猶在耳邊回蕩,大有“繞梁三日不絕于耳”之勢。
一聲擊掌聲響起,來自角落,兩個素衣白袍的清俊小生。
隨即眾人反應過來,如雷的掌聲響起。
那紫衣女子的煙眸輕輕掃過那個角落,定定落在其中一個少年面上,少頃,面無表情地移開。
這時,一個打扮花枝招展的肥女人滿臉諂媚地走了上臺,唇角又顆碩大的痣,痣上還有根長長的毛,清晰可見。
不用懷疑,此等丑女定是老鴇無疑!
只聽她唐老鴨的聲音道:“這一支曲子叫《如意娘》,來自我們這位胭脂姑娘,也是今天的最后一支曲子……”老鴇興奮地搓著兩只肥豬蹄,又道,“我們這里的姑娘,個個都是才情佳人,琴棋書畫,樣樣精通,依各位爺看來,哪位姑娘更為出色?”
“胭脂!”有人喊胭脂,立時有人打斷他,“我們的花魁才是最出色的!”
有人贊同,有人反對。
“慕塵不過是姿色最為出色,可是論才情,并不如胭脂姑娘……”
也有人喊百合或是牡丹什么的。
下面一陣喧鬧,有人嘶吼,有人爭執,甚至有人大打出手,場面一片混亂。
臺上的老鴇連呼安靜都無用……就在此時,閣樓上頭傳來一道甜美的聲音,軟軟酥酥的直勾人心,“大家在討論什么呢?”
大廳安靜了一瞬間,隨即,更沸騰了,這時,所有人都異口同聲地呼喊一個人的名字,那就是——慕塵。
大家都異常興奮地站起身,向前涌去,爭看花魁的傾城之姿。
借此時機,老鴇興奮地宣布:“今日才藝表演的最終得主是——慕塵姑娘!”可是,哪有人聽她的?大家早已被花魁的美迷去了三魂七魄。
臺上的胭脂聽到這樣的結果并無多大的反應,只是唇角掠過微微的諷刺,起身優雅的離去,臨走前,看了角落處那兩個冷靜的少年一眼。
青菡漸漸坐不住了,要爭著過去瞧。
我淡淡一笑,“急什么?她早晚要站到臺上領獎的。”我腦中揮之不去的是那紫衣女子眼中的一抹離情和一抹冷漠,明明是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姿態,卻莫名地令我萌發了一種親切感。
果然,沒多會兒,兩個秀麗的丫頭左右扶著慕塵緩緩下樓,長長的裙裾將她曼妙的身材拉出修長的幅度,顯得異常雍容華麗。
待她站到臺上之際,我才終于明白何為名不虛傳!
烏云秀發,娥眉杏眸,粉面桃腮,眉如春山淺黛,眼若秋波婉轉,勝似海棠醉日,梨花帶雨。她微微帶笑,遠黛含煙,眉目顧盼間,勾魂攝魄。
我心忖,莫怪亦殊如此迷戀她了!
眾人的口水已經流了一地,我卻只是在微微失神之后,迅速調移目光,看向閣樓上的雅間,幾乎每個雅間的窗戶都打開了,眾人皆伸頭看向這邊,在那或大或小的人頭中,我很快找到我要的那顆!
只是他尚未覺察到我。
我低低一笑,臭小子,看你這次哪里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