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帶著你的花、你的點心……你所有的東西,給我滾出去。”蕭陌背在身后的手握緊,臉色慘白,出聲寒冷如冰。
桃夭鼻子一酸,眼淚瞬間奪眶而出,是,她忘記了,蕭陌喜歡的人是夙錦,他當然不會相信她……
可是,她不能被冤枉。
她眨眨眼,把眼淚逼回去,走到蕭陌面前,低著頭道:“我沒有下毒,我吃給你看……”她伸手去抓碟子里的點心。
蕭陌頭痛欲裂,一把揮開她的手,將桌子上的碟子通通掃到地上,“噼里啪啦”一陣瓷器碎裂的響聲,在暗夜里特別刺耳。
夙錦蹙眉,看到素來淡漠的蕭梁世子臉色更差,指著半開的門道:“現(xiàn)在就給我出去!”
他從來不曾如此暴跳如雷,也不會忘了自己當下處于怎樣的境地,居然對著蜀國的公主大發(fā)雷霆,這,太不像蕭陌。
夙錦美麗的杏眼帶著探究,看向一身緋色襦裙的小女孩,她咬著唇,站在原地一動也不肯動,她正要開口,卻聽見外頭響起一陣急匆匆的腳步聲——
“快!去看看!有刺客闖入!”
“聲音是從守陵人的小屋傳來的!快去搜!”
“……”
夙錦眉頭蹙緊,這會兒不需要做戲,如果被蜀國的守衛(wèi)發(fā)現(xiàn),蕭陌肯定會更生氣,她抬腳就要撤走,突然發(fā)現(xiàn)被人緊緊握住了手臂,回頭一看,是那個小公主!
夙錦冷哼:“就憑你,也想攔著我?放開!”
桃夭固執(zhí)地揪著她的衣服,聲音尤帶著哽咽:“你不要出去,躲到床下面……”
“什么?”夙錦挑眉疑惑。
外頭的腳步聲更近了,桃夭顧不得太多,雙手用力將夙錦推到身后:“你去床底下躲起來!不準出去!”
“來人,包圍小屋!其余的,跟我來!”外間有人在下命令。
夙錦望了蕭陌一眼,想了想,閃身躲進了床榻之下。
蕭陌冷眼旁觀。
小屋的門突然被大力推開,一群人帶著勢在必得的臉色沖進來,卻在看到滿屋的狼藉和蹲在地上的小女孩時嚇了一跳,趕忙跪下行禮:“參見公主!”
桃夭拾起地上散落的鳶尾花瓣,抬頭茫然問道:“有什么事么?”
那為首的侍衛(wèi)在小屋內四下張望:“公主,屬下是聽到有吵鬧聲,以為是闖入了刺客,所以過來看看。”
桃夭站起身,回頭望了望面無表情的蕭陌,搖頭道:“不是什么刺客,是我不小心打碎了花盆和碟子,讓你們誤會了。”
那為首的侍衛(wèi)笑了:“原來是這樣。小公主,夜已深,您不該呆在這里,不如屬下送您回行宮?”
桃夭點頭:“好。你們……送我回去吧。”她往前走了兩步又突然停下來,然后一聲不吭地繼續(xù)走。
緋色的衣衫隨著那些高大的蜀國鐵衛(wèi)隊離開了,臨走時,順便帶上了小屋的門。
隨著腳步聲遠去,夙錦從床底鉆出來,冷笑道:“這個小公主在玩什么把戲?”
沒有人應。
她回頭看著男人蒼白的臉色,緊抿的唇角,蹙眉道:“世子,您中的毒叫‘十日醉’,下毒之人很高明,開始的時候毫無察覺,等到十日之后,毒性才開始慢慢顯現(xiàn),看世子的癥狀,今日恰好是第十日。這些鳶尾花,每一株都有毒,送花的人居心可知。”
蕭陌不言。
夙錦卻早已習慣他的冷漠,繼續(xù)道:“世子,蜀國人終究是蜀國人,就算是個小姑娘,那也是蜀國的公主,她……”
“夠了!”蕭陌突然打斷她,冰冷的視線掃過一盆又一盆的藍色鳶尾,冷聲道:“讓梟過來,把這些東西統(tǒng)統(tǒng)給我丟掉……”
夙錦點頭:“我這就去。”
臨走時,瞥了一眼墻角的鳶尾花,夙錦很不理解,這世上的毒藥那么多,如果蜀國人真的想毒殺蕭陌,不會選這種輕易就會被察覺出的“十日醉”,用十日的時間來殺一個人,且癥狀如此明顯,那個人分明是豬腦子!
然而,她知道卻不能說,她不想讓蕭陌與那個小公主再有任何的瓜葛……西陵家的人,他們到底在想些什么?
小屋內安靜下來,只剩下滿地的狼藉,男人的視線停在一塊白瓷碎片上,碎片的尖口沾了一點鮮紅的血跡,突然想起剛剛小女孩走的時候,腳步有些不穩(wěn),她的腿……
“世子!”黑衣的梟閃入屋內。
蕭陌猛地驚醒,后退一步,臉色越發(fā)慘白,這鳶尾,果然有毒……而他中的毒,又何止十日醉?
※
鐵衛(wèi)隊把桃夭送回了行宮,等到他們走了,桃夭卻沒有進門,反而慢慢坐在了臺階上。
天漆黑一片,近郊的夜晚安靜無聲,鳶尾從她懷里爬出來,憤憤道:“桃子,我說了吧,蕭陌是大壞蛋,又對桃子兇了!”
桃夭不答,伸手掀起自己的裙子,白色的中褲上面好多血,小腿疼得走不了了,鳶尾嚇了一跳,尖叫道:“桃子!流血了!剛剛怎么不說?”
桃夭疼得吸氣,一把將鳶尾按進懷里:“不要吵!要是他們知道我受傷了,肯定會把賬算在蕭陌頭上的。”
“本來就是蕭陌的錯!”鳶尾又不屈不撓地爬上來辯解,“他是大壞蛋!”
要是在無極山上,誰敢把桃子女俠惹哭了,師父肯定會扒了那個人的皮,可是在這里,沒有人知道她受傷了,流了血她連一聲疼都不敢喊……桃夭想起剛剛蕭陌的冰冷眼神、他的冷言冷語,聽了鳶尾直來直往的實話,不由地悲從中來,頭埋在膝上放聲大哭。
忽然一只手搭上她的肩,輕柔而熟悉的聲音在耳邊響起:“公主……”
桃夭哭得哽咽,抬頭一看,正望進一雙星辰般明亮的眼眸。
她尷尬地擦了擦淚:“啞奴……你、你怎么來了?”
啞奴卻沒有回答,蹲在她身前,輕輕抬起她受傷的腿,蹙眉道:“傷口很深,回去擦點藥包扎一下。公主,啞奴冒犯了。”
說著,他便將她打橫抱起來,一步一步往臺階上走,他抱著個人,燈籠還握在他的手里,一點都不覺得礙事似的。
桃夭有些懨懨的,想起了什么,問道:“啞奴,我二哥他沒有為難你吧?”
啞奴的腳步一頓,卻微笑著搖搖頭:“沒有,公主不用擔心。”那個人說得對,她是這世上最善良的小姑娘。
桃夭點頭:“哦。”
她從懷里拿出一個東西來,對著燈籠的光看著,她只不過是想去送個東西,居然都送不成……
“七彩琉璃燈?!”啞奴突然叫出聲來,神色從未有過的激動。
桃夭疑惑地抬頭望著他:“是七彩琉璃燈,聽宗政說,這是敦煌國的寶貝,啞奴,你怎么也認識呢?”
啞奴猛地噤聲,眉頭卻微微擰起來,他笑容僵硬,聲音也不穩(wěn)地答道:“啞奴身份低微,可是之前也去過好些地方,聽過好些故事,自然是聽人說的。”
天真無邪的小公主相信了他的話,將琉璃燈攥在手心嘆了口氣,可是一身月白袍子的男人心里卻開始翻江倒海——
七彩琉璃燈,敦煌國宮廷十珍之一,前朝王后的摯愛,他怎么可能不認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