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宮人去請樓隱的時候,他正在延禧宮聽宛妃發牢騷,大意是他做的不好,讓桃夭和西陵祿都進入了復賽。
樓隱正在想著措辭解釋,便聽太監稟報說小公主騎馬摔斷了腿,讓他過去看看。作為西蜀首席御醫,但凡那些皇親國戚出了一點小毛病,都習慣找他醫治。
宛妃一聲幸災樂禍的大笑,笑得眉心的五瓣梅花都亂顫起來:“真是該啊,一個小丫頭居然敢去參加奴隸大會!也不看看自己的胳膊和腿有多細!不自量力!”
樓隱心頭一跳,卻微微擠出一絲笑容來:“這樣一來,小公主就不能參加復賽了,至于二殿下那里,臣自有辦法讓他退出復賽,請娘娘寬心。”
如此善解人意的態度讓宛妃很是滿意,揮揮手道:“你記得就好,本宮要休息了,你去看看那個小丫頭死了沒有。”
樓隱袖中的手握成拳,聲音略帶不穩:“是。”如果宛妃轉過頭,必定會看到他暗沉的琥珀色眼眸涌起令人心驚的殺意。
宮中的馬車很快就到了校場,一群人將桃夭團團圍住,卻不敢擅自搬動她。
樓隱大步走過去,圍觀的人群自動分開,他看到他的小姑娘坐在地上,雙手抱著左腿,整張小臉疼得皺成一團。
“讓開!”不知怎么忽然就動了怒,樓隱蹲下身,居然伸手將一旁的宗政拂開,試探地輕輕碰了碰桃夭的腿,一碰,她就疼得顫抖。
他蹙起眉頭望著她,而她可憐巴巴地瞅著他,讓他根本說不出任何話來,身子前傾,慢慢將她打橫抱了起來,對周遭的人道:“我先送公主回行宮,想辦法接骨。”
他雖然仍舊和善地說話,語氣卻并不像平時那般好,啞奴默默地跟在他身后。宗政嚇傻了,被樓隱粗魯地推開居然沒有想起責備他的無禮,追上去握住桃夭的手,關切地安慰道:“小不點,忍一忍啊,樓太醫來了,一定能治好你的腿。”
樓隱薄唇抿起,隱隱不悅,腳步匆匆。
忽然又聽身側宗政吃驚地大叫:“小不點!你的手怎么了?!”
桃夭慌忙抽回手。
樓隱已經看到,她的手掌上纏著一圈白色的紗布,紗布上有殷紅的血跡滲出來,十分顯眼。
“我沒事。”桃夭握著拳,聲音很低很輕,見樓隱不說話,又偷眼看了看他,一觸到他琥珀色的眼睛,嚇得立馬低下頭去。
“小不點,你疼的話就說啊……”宗政緊緊跟在后面,滿臉焦急。
樓隱始終沉默。
回了行宮,樓隱以治療不能被打擾為由,將眾人留在了屋外,只讓啞奴把需要的藥品等送了進來。
斷腿的傷太重,為了怕她疼,樓隱用了麻醉散,接骨療傷用時很久,啞奴在旁幫忙,靜思妙賞候在外面,聽吩咐才端著熱水進進出出。
接好了骨頭,用夾板固定,綁了一圈又一圈的紗布,系好,將她的腿小心地放在床上。樓隱又牽起小女孩的手,解開她手上纏著的紗布,最里面一層紗布被血浸透了,深深嵌入掌心,貼在肉上,怎么都弄不下來。
樓隱全身僵硬,機械地用干凈的紗布沾了沾藥水,一狠心將那層血紅的紗布揭了下來,頓時眼前整個小小的手掌血肉模糊……
啞奴看得心里也是一驚,小公主只是說手疼不礙事,卻沒想到她的手已經傷成這個樣子。
“主人……”啞奴上前一步。
“啪”的一聲脆響,樓隱站起身,鬼魅般迅速,疾如勁風的一記巴掌扇在啞奴臉上。
顧不得疼痛和半邊耳朵的轟隆,啞奴趕忙跪下去,身子伏地,急道:“原野該死!”
他跟在主人身邊三年,從沒見過主人對誰動粗,主人的外表一直這么溫和,對待任何人就算是自己的死士也從來客客氣氣,現在他身上顯現出殺伐之氣,由不得啞奴不害怕。
樓隱琥珀色的眸子陰森暗沉地掃了他一眼,一句話也沒說,重新在床頭坐下,溫柔地替床上的小女孩清洗掌心的傷口,上了藥,再仔細地包扎起來,珍惜得像是對待無價的珍寶。
她的兩只手都傷得很重,應該先是起了水泡,后來水泡被磨破,再然后開始化膿、出血,如果發現得再遲一點,她的整個掌面都會潰爛。
“嗯……”小女孩忽然哼了一聲,慢慢睜開了眼睛。
樓隱俯身,居高臨下地望著她,柔聲喚道:“桃子。”為了不傷她的身體,他下的麻醉散藥效不重,所以她醒得很快。
“哥哥,”桃夭掙扎著要起來,左腿一疼,又重重倒下去,抓住他的袖子急道:“哥哥,你沒有把我的腿治好么?!”
樓隱悲憫地望著她,搖頭:“傷筋動骨一百天,哪里有那么容易好?”
“可是……可是……我要騎馬!我要去射箭啊!我不能躺在這里!”桃夭快急哭了:“哥哥,你把我腿上的東西拆掉,我沒有時間了!”
她掙扎的時候,細細的胳膊露出一大截,上面青青紫紫的都是摔傷和撞傷的痕跡,樓隱眼眸漸漸轉深,伸手按住她亂動的身子,認真地問道:“真的想贏復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