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首頁紅樓夢中夢之瑕不掩玉

(十八)絳珠凄涼

紫鵑雪雁王嬤嬤急忙過來,站在黛玉的床前。黛玉道:“嬤嬤坐下吧,紫鵑雪雁也坐在一邊,我有些事情要說。”王嬤嬤看得出來黛玉是有事情而且是主要的事情要說,就坐在床邊,道:“姑娘有什么事情就說吧。”紫鵑雪雁也坐在床邊的小板凳上,道:“姑娘有什么事情盡管吩咐。”黛玉點點頭,:“嬤嬤是從小就把我當成自己的女兒的,今天黛玉到了這個地步,也不能有些別的安排。”王嬤嬤點頭,道:“姑娘很小的時候,老爺就把姑娘當成男孩子養,當然不能不給自己留一點后路的。”黛玉微微一笑,“倒不是什么后路不后路的,只是想著我們瀟湘館里這些個家人們也要有些個活路,不然以后可不斷了生活的來源。”

說到這里,黛玉看著紫鵑道:“紫鵑,我知道你的哥哥還算是不錯的,嬤嬤的兒子,我那個奶哥哥也算是個有能耐的,現在王嬤嬤也能出了這園子的,而且你每個月也可以回家一次,下次你回去,問問你哥哥,看看臨街的地方可有出售的門市,如果價錢合適,索性就盤下來,不過這里的人都認識你哥哥,你哥哥也不能露面的,王嬤嬤,奶哥哥可是這府里都不認識的,就讓他在明面里支撐,你看可好?”

王嬤嬤道:“這倒是可以的。老爺當年給了我們一家消了奴籍,也不再用我那兒子做事,他在老爺去世之后,也就過來京城里了,只是開個小買賣,勉強的維持生計罷了。”黛玉點頭,道:“這就好了,這件事情就讓奶哥哥和紫鵑的哥哥來張羅吧,不過也不要太過顯眼了,免得引起別人的猜疑。”王嬤嬤紫鵑雪雁點頭稱是。

夜半三更,黛玉靜靜地躺在帳子里面,透過帳子看著一燈如豆,紗窗那朦朧的月光,更增添了一縷凄苦。黛玉沒有一點的睡意,耳邊聽著紫鵑雪雁等人均勻的呼吸聲,枕邊早讓淚水給打濕了。白天里,在眾人的面前,極力控制著自己的情感,紫鵑雪雁面前,讓自己不在乎,媳婦婆子小丫頭面前,讓自己有些尊嚴,自己把一切都安排得很好,讓別人認為自己把什么都安排得好好的,不覺得自己受了委屈,在紫鵑雪雁的心里,自己也是一切都有擔當的,不會被人給欺負了去,可是有誰知道自己心底的無奈悲涼。

自從到了賈府,自己就沒有了一般女孩子的天真活潑,沒有了在家時的俏皮淘氣,在這個大家中,自己不敢多說一句話,不敢多走一步路,生恐被人恥笑了去,自己就這樣百般的小心,沒想到,還是被那些下人們說短道長的,自己心中明白,沒有主子的許可,哪個會如此的去說自家的表小姐,就如那薛寶釵,全家依附于此,卻沒有一點的閑話,多得是贊揚,還不是因為自己孤身在此,終是林家的女兒,尤其是父親去世以后,閑話更是多得很,外祖母對自己也不比以前親熱,畢竟自己算是無依無靠的孤女,雖然手里有父親給自己留的銀兩,可是自己一個女孩子家,又能如何,只能守著這些錢,還好自己守住這些錢,那些個父母留給自己的珍貴的東西,不都被二舅母用各種借口拿走了嗎?

想到這里黛玉眼淚流得更兇了,想起自己的外祖母。外祖母呀,自己的親人,舅舅雖然是骨肉至親,卻是男子不入內緯,管不到自己外甥女的事情,可是外祖母卻是日日在自己身邊,聽到那些流言,看到那些不敬的行為,外祖母竟然不去阻止,尤其是二舅母第一次從自己這里拿走那個價值連城的玉雕石榴花開,那石榴花是一枚枚紅玉雕成,還有那石榴都是一顆顆紅寶石鑲嵌,這個東西是娘親生前最喜歡的擺設,是以自己拿了過來,擺在那里,想娘親的時候就看看那玉雕。二舅母卻借著端午節送禮給娘娘,拿了過去。當來到正房的時候,自己故意的說給外祖母聽。

沒想到外祖母先是一愣,然后竟是說道:這可是件好東西,價值連城呢,還是林家祖上得到的皇上的賞賜呢,不過這卻是個好彩頭,如果進獻給娘娘可是個好兆頭,還是玉兒懂事,舍得這件好東西。自己小不懂得那些說法,卻是知道外祖母的意思,那個玉雕石榴花開算是回不到自己的手中了,是自己舍得嗎?不是呀,那是被逼無奈的呀,原本以為,外祖母能給自己一點庇護,沒想到竟是那么名正言順的被拿走了。為此自己傷心很多天,東西的貴重與否不是主要的,主要的是那件東西是母親心愛的呀,娘呀,女兒不孝,女兒無能,竟是保不住娘親留下來的東西。

想到這里,黛玉更是傷心,險險的哭出聲來,只得用力咬住了被角,把哭聲咽了回去。林家五代列侯書香門第,爹爹又是巡鹽御史,用爹爹的話說,再兩袖清風,也是金堆玉砌呀,家世的富豪可想而知,父親聰明,早早的把那些東西變成了銀票偷偷給了自己,又把那些古董什么的賣的賣了當的當了。爹爹把七成的家產分給了族里的人,剩下的三成,也有五六萬兩的銀子,讓自己小心保存,不要讓任何人知道。只是自己太過天真,爹爹娘親的喜愛的東西實在是不舍得賣,就帶了回來,沒想到,現在是什么都沒有了。二舅母今天一件明天一件,竟是都搬到了她的屋子去,外祖母開始的時候還說二舅母兩句,后來娘娘得了寵,二舅母也不太把老太太放在眼里了,竟是隨便她了。

今天,又打到了自己的暖珠身上,要知道這顆暖珠非同一般,是爹爹費盡了千辛萬苦才得來的,只因為他對自己的身體有好處。自己也戴了幾年了,二舅母總是惦記著,卻是沒有什么借口,今天總算是有了借口,別的東西自己都給了她,這顆珠子是爹爹娘親的最后一點念想,沒想到她們還是要奪了去,也罷,寧為玉碎不為瓦全,就是自己毀了它,也不會遂了那貪婪污穢的心。當自己摘下珠子的時候,故意弄松了鏈子,果然珠子摔得粉碎,自己沒有了珠子。

想到珠子落地的剎那,黛玉的胸前一陣的疼痛,再想到寶玉那驚愕的眼神,黛玉冷冷的一笑,寶玉,自己曾經要托付終身的人,竟是那么的軟弱,每當二太太來拿自己的東西的時候,迎春面無表情,惜春齒冷不屑,探春心思復雜,那寶玉卻是贊嘆不已:妹妹竟是有這么多的好東西,真格的,妹妹人不俗,這些個好東西也是不俗,如果再有,給寶玉幾件也是好的。那二太太聽了寶玉的話,竟是笑道:我的兒,你林妹妹的東西就是你的東西,喜歡什么拿什么也就是了,你林妹妹吃住都是我們家的,和我們家姑娘是一樣的,要什么自然就給什么。你妹妹要這些個東西也是沒有用,你就是拿幾件子也是該的。

于是從那以后,每次二太太過來‘借’自己的東西,寶玉都會跟過來,拿上一兩件他認為好的東西,還真是不得不佩服他,拿的都是些小巧別致的東西。看著那對母子,一個貪婪,一個自私,一個有心,一個無意,竟是讓人說不出來什么。慢慢的自己也算是看清了,在這個府里,竟是真的沒有一點干凈的地方,自己呆在這里,真的是無可奈何,也只能夠獨善其身了。那個寶玉也不是自己想要的。想到這里,黛玉搖搖頭。想著自己剛來的時候,外祖母對自己的疼愛呵護,聽父親說,外祖母是有聯姻的心思,畢竟的林家的權勢家事都是讓別人羨慕的。不過父親也說道,如果玉兒成了孤女,那么外祖母恐怕就沒有了那個心思了,父親勸自己,不要誤了自己。現在自己還小,所有的心動都不是真的。父親告訴自己,要看清自己的心。

父親又囑咐自己,不能勉強了自己,等到自己大了,在認認真真的思考自己的終身大事。父親臨終告訴自己一句話:寧做窮人妻,不做富人妾。林家的女兒自有她的傲骨,不屈居人下,不作辱沒祖宗的事情。自己記住了父親的話。慢慢的收回了自己的情誼,慢慢的收回了自己的心,雖然痛徹心肺,現在卻也是無情一身輕了。現在的自己,身邊除了不為人知的銀票,能看見的就是那些書籍了,看著空空的屋子,黛玉冷冷一笑,低聲道:“爹,娘,現在的女兒什么都是不怕的,我就是想看看人心會污穢到什么樣子,外祖母會把我如何的舍棄?娘呀,等到那一天,女兒會去找你和爹爹的,不過,我也會讓她們過不安生的,別以為我就是這樣的軟弱可欺,爹爹呀,你留下的那些書,女兒總不能白看了是不是?這人世間,實在是沒有絲毫的溫暖的。好在女兒已經把瀟湘館的所有侍候的人的奴籍都拿了回來,都給了他們,也給了他們以后的出路,他們也是護著女兒的,爹呀,娘呀,你們那些價值連城的寶貝,只換了瀟湘館中十幾個人的奴籍,女兒是不是太無用了。”想到這里,本來已經不流淚的黛玉又是淚流滿面了。

聽聽譙樓上打了四更,黛玉苦苦一笑,心想:還是快些睡吧,明天若是腫了眼睛,又被人家嚼舌頭了。想到這些,黛玉勉強的擯除雜念,慢慢的也就進入了夢鄉。

長河晨日 · 作家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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