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行人搖搖晃晃又走了一陣,才到了鐵檻寺。賈母叫鴛鴦?lì)I(lǐng)著眾人到了廂房。才道:“怎么走了這大半天才上來?”惜春笑道:“老祖宗不知道,我們在路上救了位昏倒的夫人,她被丈夫和小妾趕了出來,好不可憐。我們將身上的銀子都給她了。”
賈母聽了也有些感嘆,笑道:“咱們家的女孩兒果然都是好的。”又吩咐鴛鴦去一些銀兩給幾位姑娘身上花用。這才道:“你們看了那位夫人也該知道,雖然你們生在大門大戶,自來哪個(gè)大富人家不是勾心斗角?手段還是要一些的,不然,將來你們定了人家,如何理家,如何管住下人,也是個(gè)被人欺的命。”黛玉等人都不言語,唯寶釵微笑道:“老太太說的極是。姐妹們都會記住的。”
賈母道:“寶姑娘聰慧能干,是個(gè)有能為的。只擔(dān)心我這幾個(gè)丫頭...”又拉著黛玉道:“玉兒,外祖母看你素日疏懶,一色事物都不愿理會,這雖是本性使然,卻也有些要不得。看你爹爹,不也是生性淡泊,這幾年,他在南邊的雷霆手段誰人不驚?可他做得都是好事。手段是必要的,只不要沒了良心。”黛玉點(diǎn)頭道:“玉兒讓祖母抄心了,以后定會留意的。”
賈母欣慰的點(diǎn)頭,她這番話雖然是想提醒三春姐妹,卻也是為著黛玉說的。她本身自然是希望黛玉能許給寶玉,兩個(gè)玉兒都是他的心頭肉,卻也明白,寶玉他娘是極不待見黛玉的,當(dāng)初不也是極厭敏兒么?她很是明白媳婦不受婆婆待見那是什么苦,她的玉兒怎能受這般苦?要他將來下了黃泉如何同敏兒交代?活了幾十年的老眼還有什么是看不明白的?
鐵檻寺后有一片菊園,此時(shí)正值九月,園中菊花開得正好,陪賈母用過午膳,因賈母累了便在廂房休息。一群姑娘家便到菊園玩耍。紫鵑以手帕覆在石凳上,才扶黛玉坐下,道:“姑娘略作一下就好,這是等冷,自己著涼。”惹得探春等人笑道:“紫鵑你都快成林姐姐的管家婆子了。”迎春也微笑道:“也是只有紫鵑姐姐才這般妥帖啊。”她身邊的司棋不依了,道:“原來姑娘竟是嫌我們不妥帖了。竟不如和林姑娘換了紫鵑姐姐來。”惜春笑道:“林姐姐可離不開紫鵑姐姐呢。”
女兒家一邊聊天,那寶玉只在一邊癡癡的看著黛玉。看的襲人暗暗咬牙,晴雯看著襲人敢怒不敢言的樣子,只是冷冷一笑。
寶玉卻突然沖到黛玉面前,道:“妹妹的墜子好漂亮,借我玩一玩罷。”說著就伸手去摘黛玉腰間的吊墜,黛玉氣得臉色通紅,一把推開他,不停的咳嗽,怒道:“作死的!胡鬧什么?”
寶玉不想她如此,一愣。吶吶道:“妹妹這是做什么?平日我和寶姐姐襲人他們也玩鬧著,他們也不曾生氣。”黛玉冷笑,道:“別人如何與我什么想干?只你若在這般沒規(guī)矩,就不要再見了罷。”寶釵聽得寶玉竟將自己和襲人一起比黛玉,心中也有些不悅,雙頰微紅,卻笑著想黛玉道:“妹妹這墜子還真是好看呢。竟不曾看到何時(shí)帶的。”
大家一看,卻見原本的珊瑚珠子環(huán)佩上不知何時(shí)竟系了一只紫晶花型墜子。那花樣有些繁復(fù),也看不出是什么花,做工精細(xì),只見輕靈不覺庸俗。黛玉拿起來晃了晃,花心中竟有一個(gè)“靜”字。黛玉疑惑道:“我不曾有過這樣首飾啊?”看向雪雁,雪雁也搖頭,道:“姑娘卻是沒有這個(gè)墜子。”
探春道:“出門時(shí)也沒見過有此物,林姐姐一路上只有...難道竟是那位夫人留下的?”
黛玉披著披風(fēng),衣袖又極寬,一路上竟也沒人看見,知道剛剛坐下來,方才滑了出來。
黛玉道:“既然是那位夫人的東西,雪雁你先收著,以后有機(jī)會再還給她吧。”雪雁應(yīng)聲,將墜子仔細(xì)收妥。寶釵笑道:“妹妹好福氣,這可是名貴的紫晶石雕出來的,只怕全天下也就這么一件。”黛玉看了她一眼,道:“橫豎是別人的東西。”
黛玉因喜安靜,便獨(dú)自向院子另一邊去,只紫鵑跟著。轉(zhuǎn)過一處假山,后面竟是一個(gè)水塘。水塘邊的木屋前的籬笆下,幾簇白菊靜靜的綻放。黛玉極喜,不想這·佛寺之中,還有這樣的所在。
站在籬笆便許久,只覺的這樣的氣氛讓人煩惱全消,心中一片寧靜。
“欲訊秋情眾莫知,喃喃負(fù)手叩東籬:
孤標(biāo)傲世俗誰隱,一樣花開為底遲?
圃露庭霜何寂寞,鴻歸蛩病可相思?
休言舉世無談?wù)撸庹Z何妨話片時(shí)?”
“孤標(biāo)傲世俗誰隱,一樣花開為底遲?好一個(gè)問菊,當(dāng)真將菊花問的啞口無言了。”木屋的門從里面拉開,一名公子走了出來。黛玉嚇了一跳,待要回避已經(jīng)不及。只見那公子一身白衣,衣襟和袖口俱是五爪銀龍,若隱若現(xiàn)。容貌亦是英俊不凡,看似溫文爾雅,那雙眼卻有些清冷的透著一絲王者的霸氣。豐神俊秀寶玉亦不能及其二三。
水溶推開門看到的就是這樣一個(gè)少女。白衣如雪,亭亭而立。因?yàn)樗某霈F(xiàn)有些吃驚,卻依舊是眉目宛然。她也許不是最美的,但卻必定是最吸引人的。那樣清凌凌的氣質(zhì),不沾世俗,不惹塵埃。仿佛出立于紅塵之外的純?nèi)弧<t塵之外,九天之上,他必是見過她的。
黛玉見這人只癡癡地看著她,心中不悅,就要轉(zhuǎn)身離去。
“姑娘留步,在下水溶驚擾姑娘了。還請?jiān)彙!摈煊竦溃骸霸切∨侠肆恕9友灾亍!?/p>
便要離去,水溶也不阻攔。只是在后面堅(jiān)定的道:“我們還會再見的。”紫鵑跟在黛玉后面,聽了這話,回身瞪了他一眼。才匆匆跟了上去。
目送兩人離去,又站了一會,才慢慢走回木屋。屋里,坐著一個(gè)老和尚,看水溶進(jìn)來,笑道:“看王爺?shù)纳裆皇怯惺裁雌嬗觯俊?/p>
水溶依舊回想著黛玉的身影,笑道:“大師真是料事如神。”
和尚道:“王爺若說的是剛在門外吟詩的姑娘,還是收起那般心事的好。”水溶愣住,道:“為何?大師認(rèn)得那位姑娘?她已有人家?”和尚搖頭道:“那倒不是,今天除了王爺,只有賈家的女眷來寺里,想來是賈家的姑娘了。只是剛才聽那姑娘的聲音似有不足之證。這也罷了,老和尚在門口看了幾眼。那姑娘卻是夭折之相。”
水溶不信,道:“怎會如此?本王看那姑娘氣韻高華,尋常皇家公主尚且不及,怎會是夭亡之相?”和尚道:“那姑娘的確是極貴的命格,所以命中須有貴人扶持。”
水溶道:“要多貴?”
和尚逼著的的眼突然睜開,盯著水溶道:“眾海之王!”
水溶愣住,道:“那是什么?”
和尚道:“觀那姑娘面相,乃是百花之主,想來應(yīng)是屬木的,命中最是缺水。只有掌握四海的龍神方能扶起她的命格。否則,早晚就是個(gè)淚盡人亡”水溶愣了許久,才道:“哪里去找這個(gè)龍神?”
和尚重新閉上眼睛,道:“老和尚不知。”
許久,水溶咬牙道:“本王不信!什么命格,什么淚盡人亡,本王不信天命,就算這真是他的命本王也要將它扭轉(zhuǎn)過來。”說罷,水溶起身走了出去。
剛要出門,和尚突然道:“天命不可違,王爺。”
水溶液不回頭,徑自向外走去,只道:“我命由我不由天。相由天生,命由我立!”
水溶頭也不回的向外走去。他是越王之子,當(dāng)今皇上堂弟,十七歲即繼承父王王位,封靜王。因鎮(zhèn)守皇城以北,故稱北靜王。父王早年,功勛卓著,正是因此,擔(dān)心功高震主才早早將王位傳與他,每日與母妃寄情山水,快樂無憂。而他,也同樣斂盡鋒芒,只是寄情書畫之中,皇伯父幾次找他深談,希望他為國出力,輔佐太子,他都婉言拒絕了。不愿惹皇伯父和太子猜忌,圖添麻煩。如今,是時(shí)候做選擇了,他已有了想要守護(hù)的對象,又怎能再馬虎度日,如果有一天她需要他的守護(hù),他要有絕對的能力護(hù)她周全。
賈家的姑娘?沒想到那個(gè)賈家還會有那樣的輕靈仙子。他知道她是誰了,也難怪,當(dāng)年名冠京華的賈敏和林探花的女兒吧?呵呵,果真是眉如黛,人如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