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歪在客棧的炕沿上,喝著易十六為我煲的湯,手里拿著本艷情話本興致勃勃地看著。
門被人敲響,我以神速的速度將話本藏好了,咳了一聲,嘶啞著聲音說道:“進來!”
倘若讓屬下看到我一大把年紀了,還對這種話本感興趣,他們鐵定鄙視我。
“婆婆,我不想照看那個人了。婆婆還是換一個人吧!”藍雁推門走了進來,紅腫著雙眼說道。
我頗驚異,這是我今日第二次看到藍雁抹眼淚了。
我雖然認識她十五年了,還從未見她哭過。而今日,她竟然哭了兩次,這倒是勾起了我對那人的好奇之心。
我慢慢走到她身前,用龍頭拐杖輕輕敲擊地面,冷聲道:“雁子,帶老身去會會那人!”
“婆婆……”藍雁顯然很是驚異,因為我以前對這類事從未上心過。不過,她見我要插手此事,很明顯松了一口氣,“我這就帶婆婆去!只是那賊人很是兇狠,婆婆要當心些!”
我瞇眼笑道:“老身活了這一大把年紀了,什么樣的人沒見過,雁子不必擔心。”
我在“西江月”混了有三年了,江湖上的無賴之徒也見過不少,還不都被我乖乖收拾了。這次不過是押送一個江洋大盜而已,這等小活,我以往可是不親自做的。若非是藍雁第一次出來辦事,我不太放心,也不會跟著出來湊這個熱鬧。
藍雁領著我向客棧后院走去,此行所押送的那輛馬車便停在院子正中,為了安全,根本沒讓那人住客棧。藍雁拿出鑰匙,將車廂門打開,朝我輕輕頷首,然后好似赴死一般先行進了車廂。
我心中清楚,若然不是我要來,她是決計不會進去的。
我尾隨其后,還未曾進入車廂,便見前面的藍雁身形踉蹌了一下,不知怎么就撲倒在里面。
“怎么這么迫不及待地投懷送抱啊?”一道邪邪的聲音在車廂內響起,魅惑的猶若魔音,帶著滿滿的嘲弄和譏誚。
我自然知道藍雁是決不會投懷入抱的,很顯然是里面那人做了手腳,又出言調戲。
我彎腰鉆入到車廂內,光線暗淡的車廂內,只見藍雁趴倒在一人身上。那人一邊朗聲笑著,一面俯身虜獲她圓潤小巧的耳垂,好似愛憐般親吻著。
藍雁進來時,顯然是戒備十足,未料到還是遭了暗算,一張臉早已紅透,更何況,身后還跟著我。這一次,她倒是沒氣哭,而是惱羞成怒了。她從頭上拔下來一支珠釵,便用力向那人身上刺去。
“撲哧”一聲,珠釵刺入到血肉中的聲音。
邪魅的笑聲不僅沒有停,反而愈發(fā)高了。
“姑娘太過心急了,一進來就投懷送抱將自己奉了上來,然后又送上了定情信物。你說,我怎么好拒絕你呢,那樣你多沒有面子。更何況,像姑娘這樣的尤物,我可是求之不得,既如此,信物我收下了,一定會好生保管的。”邪魅的聲音在車廂內低低縈繞。
登徒子我見過不少,像這樣無恥的是首次見。
明明是自己下流,卻說是別人投懷送抱。
明明是反抗他刺向他的珠釵,卻說成是送給他的定情信物。
藍雁從那人身上爬了起來,羞怒地站到一側,刺入到那人肩頭上的珠釵,她也忘了拔。
我冷冷地哼了一聲,邪魅的笑聲一斂,那人似乎終于注意到了我,轉首向我望來。
幽暗的車廂內,頓覺戾氣暗生。
我瞇眼盯著那人,只見他亂蓬蓬的頭發(fā)胡子一大堆,看不清面貌。不過,從百草叢中露出來的一雙眼睛,倒是清光瀲滟,銳氣無雙。這人戴著鐐銬還如此猖狂,也不知他方才到底是怎么讓藍雁撲倒在他身上的。
“我還以為你又找了位姑娘過來,卻原來是個老婆婆,我對老的沒興趣。”那人斜斜瞥了我一眼,言語愈發(fā)輕佻地說道。
“呵呵呵……”我嗤笑了幾聲,嘶聲道,“你對老身沒興趣,但老身對你可是有興趣的緊。你知道老身我今年多大歲數(shù)了嗎?”我伸出一根手指在他身前晃了晃,“一百了。能活這么大歲數(shù),可不是那么容易的。老身最慣用的就是采陽補陰,你雖然容貌丑了些,但是身材還是很不錯的,老身我……看上你了,你就等著洗刷洗刷伺候老身吧!”
對付無恥之人,就要用更無恥的辦法,我一貫是這么認為的。
我說完便“色迷迷”上上下下打量著此人。
說實話,剛才我只是隨口說他身材不錯。這一打量,我發(fā)現(xiàn),可不僅僅是不錯啊,簡直是—太好了。
這句“尤物”明顯讓那人黑了臉,他瞇著眼,透過散落在額前的凌亂發(fā)絲打量著我。那目光,森然而冷冽。良久冷然道:“原來還是一位老妖婆!”
我拄著拐杖走到他近前,婉然一笑道:“美人,就等著好生伺候我這老妖婆吧!”
“哦!只怕你消受不起!”那人冷然笑道,其話語里的寒意凜然,很顯然是極為惱怒。
我笑吟吟地說道:“怎么,這就怕了嗎?”
我伸手將藍雁刺在他肩頭上的珠釵拔了下來,握在手中,回身遞到藍雁手中,嘆息一聲,頗為遺憾地說道:“我們家雁子你還是配不上的!”
我吩咐藍雁:“雁子,派人搬口箱子過來!”
藍雁聞言,忙出去傳話,不一會兒便派人搬了一口箱子。
我伸掌拍了拍他的肩頭,好似親人一般溫言道:“這臥榻又冷又硬,這幾日委屈你了,既然老身我看上了你,斷不能讓你再受委屈。”言罷,使了個眼色,令人將他搬到箱子里。
“這里面應該比臥榻要舒服多了,好生享受吧!”我溫柔一笑,“啪”地一聲合上了箱子。
“婆婆,這樣合適嗎?”藍雁笑得眉眼彎彎,顯然覺得終于出了一口氣,只是,她還是有些擔憂地問道,“那雇主可是千叮嚀萬囑托,除了把他安然押送到肅州外,萬不能委屈了他的。”
我瞥她一眼,笑語道:“雁子啊,誰說老身委屈他了?你不看這箱子比臥榻更舒服嗎?”
藍雁連連點頭道:“那倒是!沒有委屈,這箱子舒適,最主要在里面安全,什么刀槍劍戟的,都傷不著他!”
“是啊!安全的很!”我笑吟吟地從馬車里鉆了出來,對守在馬車一側的護衛(wèi)道,“把我們的旗子,換上出殯的白幡。”
人都躺到鐵棺材里了,白幡自然是要掛出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