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一大早，胖嬸又喜滋滋地登了門，懷里抱著一個紅艷艷的大包袱。

往炕頭上一坐，胖嬸瞟著黎香意味十足地打開了包袱。里面有幾身鮮紅的細綢裙衫，金銀首飾各幾件，一對碧玉鐲，五十兩銀子。顏無咎瞥見了不屑地轉過了臉。

“黎香啊，你可別嫌少，我娘家侄子說了，這是初定，這衣服首飾你先穿著用著。待過了年你過門前還會再送一批來。嘻嘻，黎老哥，你可是滿意？”胖嬸笑嘻嘻地又轉頭望著黎老憨問。

黎老憨吸著旱煙點了下頭，“這些都不重要，只要那后生將來對香兒和寶兒好我就心滿意足了。”

“那是自然，黎老哥你放心，有我在，我那侄子將來肯定虧不了黎香。”胖嬸拍著胸脯打包票。

顏無咎摸了把臉，這胖女人來得倒快，他還沒來得及跟黎老爹把話講明。不過他可不想讓胖嬸得意，“胖嬸，把東西拿回去吧！黎香不嫁。”

胖嬸一聽，頓時寒了臉，“姓顏的，這是黎家的事，你一個外人摻和什么？”

“這可不只是黎家的事，也是我的事。”顏無咎分毫不讓地回道。

“姓顏的，黎香跟你可沒有半分的關系，你敢攪和我娘家侄兒的好事！”胖嬸悠地跳下炕，叉著腰躥到顏無咎身邊強硬地道。

顏無咎絲毫不為所動，“黎香已經被定下了，嫁不了你侄兒，胖嬸還是不要打黎香的主意了。”

胖嬸一聽，立馬急了，回頭就沖黎老憨怒道，“黎老哥，這是啥意思？難不成黎香已經被人定了去了，那你還應我娘家侄兒干什么？你這不是欺負人嗎？”

黎老憨看了眼顏無咎，抽著煙，嘴里含糊著，“她胖嬸，我家香兒……”

“胖嬸，你家侄兒是個好后生，只是我……”黎香見胖嬸發怒，急忙走過來圓場，不想胖嬸一甩胳膊，當即就耍了諢，“黎香，我不管誰家定了你，但你昨兒見了我娘家侄，就是對我娘家侄兒有意，如今這初定我已拿過來了，以后你嫁也得嫁，不嫁出得嫁。這事可由不得你們！哼。”說著，胖嬸眼睛剜著瞅了顏無咎一眼，踢開門就走出出去。

顏無咎瞪著黎香，那意思是說，瞧你惹出的好事。

黎香抿抿嘴，看了爹一眼，收拾了包袱，“爹，我去跟那后生解釋去。”

“香，放下包袱，這事爹去說。”黎老憨說著，掐了煙，下了炕。

顏無咎走到黎老憨面前，突然一下子就跪在他面前，“我喜歡黎香，請您老把黎香許給我吧！我娶她。”

黎老憨一怔，瞅瞅黎香，又看看顏無咎，嘴角有了笑，“起來吧！我早看出來，你倆都有意，這事都是由我起，就由我去解決吧！”

“那你是答應把黎香嫁給我？”顏無咎眼睛晶亮期待地看著黎老憨。

“唉，我能不答應嗎？香兒昨天也沒給那后生好臉……”黎老憨說著拿起包袱就走出門。

顏無咎愣愣地看了眼黎香，“你爹這是答應我了？”

“還傻跪著干什么？”黎香剜了顏無咎一眼。

顏無咎歡騰地一下子躍起來，抱著黎香就親了一口，“你爹竟然答應你嫁給我了。”

黎香羞地一把推開他，寶兒也高興地炕上跳來跳去，“我終于有正式的爹了……”

顏無咎一個巴掌揮過去，”什么叫你有正式的爹了，我本來就是你爹……“說著就抱著寶兒嬉鬧在一起。黎香看著一大一小兩個渾沒正經的男人，嘴角也掛了笑。

半晌，黎老憨回來了，把手里的包袱往炕上一丟，悶悶地抽開了煙。

黎香一看，頓時心一沉，“爹，你咋又把包袱拿回來了呢？”

顏無咎一看也緊張起來，黎老憨看了黎香一眼，唉聲一嘆，“那后生中意了你，說什么都不肯退，非你不娶。”

黎香頓時白了臉，揪著衣襟也犯起愁，“都怪我就不該去見他。”

顏無咎目光沉沉卻沒說話。

“那后生下晌就要回了，香，你也別急，這事情還有轉緩，回頭我再跟你胖嬸好好說說。”黎老憨安慰著黎香，瞅他那愁樣，似乎說服胖嬸并不容易。

黎香看了顏無咎一眼，見他俊眉沉沉似乎在想心事，也抿了嘴不說話。方才歡愉的心情一下子又沉了下去。

午飯吃的異常沉悶，下晌顏無咎對著寶兒使了個眼神，兩個男人一前一后地就出了門。走到大門口的時候，顏無咎順手拿上了一把鎬頭。

第二天，天還未亮，胖嬸家突然傳來一陣驚天動地的鬼哭狼嚎聲，把整個小山村的人都驚動了。緊接著，黎香家的門就被胖嬸氣急敗壞地踹開了。

“黎香，你這個掃把星，可把我侄子害苦了。你就是只金鳳凰，我們也不娶了！我是來代他退婚的，以后你離俺們老劉家遠著點！”胖嬸說著，一眼就瞅見炕頭木箱子上的那個紅包袱，一下子躥上炕扯過包袱抱在懷里就走。

黎香驚呆了，不明白這到底出了什么事。

黎老憨也是急急跳下炕，一把抓住了胖嬸，“他嬸子，這到底是咋的了？”

“黎老哥，我那侄子可憐啊！你們家黎香我們可高攀不上，那可是把我侄子往死里整啊！”胖嬸說著鼻涕一把淚一把地哭叫起來，“昨兒我侄兒回家，也不知是哪個挨千刀的在半山腰上挖了個雪窟窿，我侄兒掉下去整整在里面凍了一夜，今早好不容易爬到我家就昏倒了……”胖嬸說著一下子嚎哭不已，“真是做孽呀，我娘家就這么一個侄子，若是有個三長兩短的，可不以后就斷了后了嗎……”

黎老憨一聽一下子變了臉色，“他嬸子，走，我到你家去看看那后生去。”

“我要是知道是誰這么缺德，我非扒了他的皮喝了他的血不可！這個挨千刀的，老天打雷非劈死他……”胖嬸跳起腳來罵，眼光卻意味地瞟著顏無咎。

顏無咎面不改色心不跳摸著鼻子轉過了臉。

胖嬸走了，黎香一下子坐倒在炕上。

耳邊傳來嘻嘻聲，黎香轉過臉，就見兩個男人正坐在炕上擊手相慶，黎香一下子就明白了。她驀地跳下炕，摸過門后的雞毛撣子就躥上炕，劈頭蓋臉地就對著兩個男人狠打起來，“我叫你們使壞，我叫你們使壞……你們知不知道那冰雪會把人凍死的……”

“啊，娘，別打了，都是爹的主意，我只不過是給他指指路……”寶兒被娘打中了屁股疼得一下子把顏無咎賣了個干凈。

尋了個空隙，寶兒象條油滑的小狗麻利地溜下炕推開門跑遠了。

黎香是真氣了，下手又狠又準。顏無咎被她打的激起了肝火，一把奪過女人手里的雞毛撣子就把她撲倒在炕上，“你還有完沒完了，難不成你還真心疼他？”

黎香在他身下氣白了臉，“你這個不知天高地厚的，你知不知山里男人若是被凍傷了身子，這輩子就完了。”

顏無咎也倔起來，“你爹已經把話講明了，他們還不依不僥非你不娶，我怎能咽下這口氣？！你已經是我的人了，怎能容忍別的男人惦記？告訴你，若不是寶兒攔著，我非一鎬頭劈了他！只不過凍了一夜，瞧你這股心疼勁，切！”顏無咎酸酸地瞪著黎香。

“山里的男人就靠著一幅好身板討生活，他若是真被凍壞了，以后別說娶妻，怕是干重活都不能……”黎香惱羞成怒，一使蠻勁就把男人掀翻在炕，接著就要跳下炕走。

“黎香，你敢走！”顏無咎一個鯉魚打挺爬起來，從后面死死地抓住了黎香，“我今兒就要讓你知道，你是我顏無咎的女人，以后再有男人打你的主意，我就要他好看！今兒對他算是輕的。”

黎香氣的一口咬在他腕處。

顏無咎痛的呲牙，“你今天就真跟我較上勁了是吧？”說著，他連拖帶抱地一下子把黎香拖上炕，隨后狠勁地壓下，“你信不信，我今天就辦了你？”

黎香不說話，直接一使巧勁一下子把顏無咎踹下了炕。

顏無咎咬牙，抱著身子竟然虛弱地蹲了下去，“你這個笨女人，竟然這么大勁……”說著，他哼哼兩聲，“笨丫頭，你踹哪兒不好，偏要踹我那里……要是踹壞了，告訴你將來哭都來不及。你現在還不曉得它的好處，若是你曉得了它的好，怕是疼它還來不及……喂，黎香，你要干什么？”

黎香不理他，正悶聲不響地爬到炕尾打開了家里唯一的大木箱子。

家里就只有這么多錢了，黎香包在絹帕里數了又數，最后毫不遲疑地往懷里一放就下了炕。

“黎香，不要，那是家里唯一的錢，過年還要給寶兒買臘肉……”顏無咎也顧不上自己疼了，看到黎香拿走了家里所有的錢，他此刻心里所有的感受就象當初寶兒看著她撈干凈家里的臘肉一般，真是剜肉般的疼啊！

黎香白了他一眼，猛地推開他就出了門。

“完了，完了，這下可完了，寶兒若是知道了，止不定得啃我的肉……”顏無咎望著女人離去的方向臉色慘白地喃喃道。

夜里，顏無咎被女人搖醒。

睡眼朦朧地望著她，見她又端著粗瓷碗，男人沒好氣，“干嗎？”

“還疼嗎？”女人的聲音很柔，有一絲羞澀。

男人一下子翻過身不理她。

黎香把手探進被子又要扯他的褲腰帶。顏無咎一下子拍掉她的手，坐起來，抓緊褲腰帶就對著女人低吼，“你到底知不知羞，男人的褲腰帶也是你想解就解的？”

黎香紅著眼睛低下頭。

“怎么，你還敢哭？”顏無咎又氣又心疼地道。

黎香一下子摸著眼淚轉過了身。

顏無咎卻突然笑了，望了望那黑乎乎的粗瓷碗，揶揄地道，“怎么，擔心它被你踹壞了？”

“自己擦。”黎香丟下粗瓷碗就背過身。

顏無咎眨了眨眼，瞧著女人的樣子，當真是擔心他，他心里一美，頓時笑的沒心沒肺，“傻了吧唧的，你不會真以為它被你踹壞了吧？”顏無咎覺得這女人真單純，什么都不懂，他不由輕聲安慰，“放心吧！它好好的，哪有那么容易被踹壞，不過，你踹那一腳真是痛死我了。”說著，他不自覺就皺緊了眉頭，仿佛命根子還在痛。

黎香滿目歉意地轉過身，“真的沒事？”

“不信？要不你摸摸？”顏無咎厚臉皮地笑道。

黎香直接把粗瓷碗一丟炕下，直接扯過簾子躺回到寶兒的身邊了。顏無咎氣一急，“真是小沒良心的，翻臉比翻書還快。”嘴里這樣說著，但瞅著黎香玲瓏的背影心里還是美美的，隨后他又一想，心虛地問，“黎香，那個男人沒事了吧？你賠了那么多錢，他不過被凍了一夜，真是賺到了。”

“你還好意思說！”一提這事黎香就氣。

“我若不那么做絕了他的心思，他要真把你娶走了，我怎么辦？”顏無咎無辜地說。

黎香翻了個白眼，轉過身，不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