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一家人都睡了。黎香卻翻來覆去睡不著,顏無咎一嘆,直接坐了起來。他打開簾子就翻到了黎香的被窩里。黎香躺著沒動,任由他把自己緊緊地抱住。
“瞧你,多大的事,還真放在心上了?”顏無咎在身后嗔怪她。
“你說桂花姐咋把日子過成了什么樣……”黎香嘆息。
“他們家想必也不是什么良善人家,你這邊剛退婚,她娘就急火火地把自家閨女嫁了過去,這事本身做的就不厚道。鄉里鄉親的,真夠不要臉子的。如今,不過是報應罷了,不值得同情!”顏無咎勸著黎香,知道她是個心善的,桂花提的要求雖荒唐,但黎香也著實同情她的遭遇。
黎香嘆息一聲,“當年爹給我訂下這門親事的時候,桂花就羨慕的不行,那后生來我們家相看,桂花就賴在我家不走。本以為她好奇,如今想來想必桂花姐早在那時就相中了那后生。后來,我撿到了寶兒,那后生一準得了信,跑到我家非讓我把寶兒送人,我不舍,他家便退了婚。沒多久,桂花姐就嫁了。”
“幸虧當時你沒嫁,若不然,上哪兒撿我這么好的男人去。”顏無咎厚著臉皮自夸。
黎香翻了個白眼。
顏無咎嘿嘿一笑,把黎香摟的更緊,“香,過完年咱們就把婚結了吧!省得你男人時時被別人惦記著。總之,得讓你先吃了我。”
黎香直接回了他一個胳膊肘。
顏無咎笑的得意,“桂花的話不必放在心上,你男人我定力十足,沒人能勾得走。以后莫再讓她到家里來,那雙眼,狐媚子一般,勾著人呢!”
黎香嘆息一聲,沒說話。
大年三十那天,顏無咎帶著寶兒一早就跑到揚谷場去放鞭炮。黎香一早在灶上忙活做肉餡,桂花的事在濃濃的年味里根本不是個事,黎老憨在灶前燒著火,看閨女心情好,他輕輕放下心。
“黎香,黎香,不好了,你男人帶著寶兒在村口放鞭炮,把桂花的臉炸了。”隔壁張嫂子扒著墻頭沖著黎香大叫。
黎香一怔,隨后猛地跑出屋,“張嫂子,你說啥?”
張嫂子急火火,“你男人帶著寶兒在村口放炮,誰知桂花撲過去,那炮就在桂花腳下炸了,桂花破相了。”
黎香一聽,拔腿就往村口跑。
村口圍了好多人,顏無咎抱著肩臉色陰沉地站在那里,寶兒嚇得躲在他身后,桂花一身大紅的襖子很沒形象地坐在雪上,正掩著帕子哭泣。村里人指指點點,那情景倒不象是指責他男人。
黎香趕緊拔開人群走過去,瞟了桂花一眼,跑向顏無咎,“咋的了?”
顏無咎看著她,臉色稍霽,“你不在家忙活,跑出來干什么?”
黎香深著眼,“到底怎么了?”
顏無咎冷哼一聲,“大過年的,真晦氣!”
桂花一看黎香來了,頓時扯著嗓子大哭起來,“我不活了,回個娘家還受人欺負。黎香,你男人真狠呢!放個炮,也要往我身上扔,瞧,我這張臉都破相了。”桂花掩著帕子,嘴里嚎著,拿著帕子偷偷看黎香,帕子上點點血跡。
黎香只得走過去,輕扶著桂花,“桂花姐,男人帶著孩子在村口放炮,你咋湊過來了呢?大過年的,不吉利。你若無大礙,就回家吧!”
村里有個習俗,大年三十,村里的男人一早就會搶著跑著帶家里的男孩到村口放一通炮,意味著除舊迎新否極泰來。大年初一再來放一通,意味著開門大吉紅紅火火。一般女人是不能跟來的,男人是家里的頂梁柱主心骨,這種事都是男人做。女人一般會在家做著過年的吃食。此時,桂花出現在這里,很不合時宜。所以,不管顏無咎怎樣,鄉親們看她的眼神都不對。
況且,桂花還是出嫁的閨女,是別人家的人,大年三十不回婆家,出現在這里更是晦氣。
“娘,不是爹拿炮扔桂花姨,是桂花姨趁爹不注意直接撲過來……爹手里拿著炮不小心掉在地上,所以才炸了。”寶兒聽了桂花的話,探著小腦袋對著黎香說。
“是啊,桂花,回去吧!大過年的,挺丟人的。”周圍的鄉親是看到了那一幕,都覺桂花丟盡了娘家人,都勸著她離開。
“桂花,你爹娘還得要個臉子呢!”
“剛才你哥連炮都沒放,就回去了。桂花,過年了,都討個喜慶,你可不能糊涂。”
鄉親們七嘴八舌地勸著桂花,桂花出嫁五年都沒生娃,此時賴在娘家不走,定是在婆家過不下去了。當年的事,鄉親們心里明鏡似的,此時倒是一點都不同情她。
桂花氣的用帕子掩著臉咬著牙。
黎香看著桂花,臉色難看,真不知該說什么好了。
“桂花姐,你方才往顏大哥身上撲,你咋不往我身上撲呢?你不會看上顏大哥了吧?”旁邊一個半大小子口無遮攔地說。
桂花終于惱羞成怒,“你哪只狗眼看我往他身上撲,明明是他故意往我身上放炮。”
“行了,桂花,這大過年的,你不會是想賴上顏兄弟吧?鄉里鄉親的,沒大事你還是趕快回家吧!黎香如今也挺不容易的。”
桂花一聽,立馬對著那人撒潑道,“張哥,出嫁的閨女真是潑出去的水啊!回個娘家,還受鄉親們不待見,真是沒臉子了啊!”桂花干撒起潑來,或許是真在婆家受了委屈,眼淚嘩嘩的,倒也真切。
眾鄉親便不說話了。
黎香輕嘆一聲,“桂花姐,大過年的,別哭了,你若真受了傷,還得盡快上藥才好啊!過年見血腥可不吉利。”
桂花一聽,立馬就不哭了,她可憐兮兮地放下帕子,扯住黎香,“黎香,你看我這個樣子真是沒臉回家見父兄了,能不能讓我先到你家,至少先把我這臉治一治。”說著,她拿下了帕子。
眼簾下確實破了點皮,應該不至于破相。黎香為難地看了顏無咎一眼,深嘆一聲,“行吧,我家還有些外傷的藥,那就先到我家上藥,回頭我再送桂花姐回家。”
桂花一聽,立馬高興地站了起來,“黎香,我就知道你不會那么狠心,咱倆從小一起長大,感情好著呢!”
黎香嘆息一聲沒說話,扶著桂花就往家走。
顏無咎一下子扔掉手中的火舌子,也不放炮了,陰沉個臉,隨在黎香后面往家走。
回到家,黎老憨看了桂花一眼,什么也沒說,直接拿出了治外傷的藥膏。顏無咎抱著寶兒坐在炕上,默不作聲,臉色陰的嚇人。
桂花也知道自己今兒鬧的這事著實沒臉子,她招呼了一聲黎老憨,“伯,俺不是非要賴上你們,只是俺這個樣子回去,俺爹和俺哥非大驚小怪不可……他們若是找上門,更要給你們添堵。”
黎老憨點點頭,“不怕咧!大過年的,就當串個門了。先把臉上的傷治治再說。”
桂花本就傷的不重,黎香用溫水給她擦去血漬后,眼瞼上只擦破了點皮,抹上藥膏,也就看不出來了。一直到了晌午,桂花始終不走,黎香只得留她吃飯。吃過飯,顏無咎在炕上給寶兒刻劍,自始至終,他都沒說一句話,眼睛更沒瞧桂花。
桂花卻不時地瞟著他,想找他搭話。顏無咎的臉陰沉的厲害,渾身冷嗖嗖的,距人千里之外。即便桂花有心搭訕,卻根本沒有機會。黎
黎香始終在屋里忙活著,也不與桂花說話,屋里的氣氛沉悶至極。桂花明顯是個外人,但她有心勾引顏無咎,倒也厚著臉皮一直待著。
“黎香,俺跟你一起忙活吧!俺做餡的手藝可好了。”實在快要待不下去了,桂花突然跳下炕,直接要搶黎香手里的餡盆。
“桂花姐,俺能行,家里人吃慣了俺做的餡,吃不慣別人的手藝。”黎香一閃身躲過了桂花的手。
桂花絞著帕子,臉色難看極了。
“香,把罐子里的臘肉拿出來讓桂花帶著,給她娘家爺和兄長們過年添個葷腥……”此刻黎老憨拿著煙斗從炕上下來,對著黎香吩咐,“都這會子了,你嬸子該著急了,送桂花回去吧!”
黎老憨發話了,黎香趕緊應一聲,麻溜地撈出一塊臘肉,“桂花姐,俺送你回去吧!這臘肉當俺跟你賠不是了。”說著,扯著桂花就走。
桂花戀戀不舍地回頭看了顏無咎一眼,只得絞著帕子走了。
她剛一出門,顏無咎順手一揚,‘嗖’地一聲把還未削好的木劍準確地插到了門縫里。
寶兒驚奇地大叫,“爹,你好厲害!”于是麻溜地溜下炕就去拔那劍,可他人小腿短,夠著了劍,卻使不出力氣拔,小身子竟然吊在了劍上,黎老憨看著直樂,“寶兒,要使巧勁呢!”
“爺,爹太厲害了,我怎么都拔不動。”
顏無咎的心情稍好,他跳下炕,一手就拔出了那劍,“寶兒,走,練劍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