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嫂子前腳剛進門,黎香后腿就到了。
顏無咎站在屋門口,抿唇淺笑靜靜地看著她。
黎香一身大紅的裙衫,頭上戴著珠翠紅花,模樣窈窕又俊俏,兩只大眼睛水靈靈的,站在大門口望著他幸福的笑。
后面跟了一群的大姑娘小媳婦,簇擁著她,大家看到顏無咎一身青袍裹身,腰間纏著一條鮮艷艷的紅綢帶,長身玉立,英姿勃發。大姑娘小媳婦一時都羞紅了臉。知道黎香的男人俊,沒想這一收拾竟然如此俊,那模樣真的比‘余桃館’的頭牌小倌兒還漂亮。
張嫂子看著黎香和顏無咎雙目含情地對望著著,一時竟忘了進門。
她急忙笑著招呼一聲,把黎香推進院子,扯過她手里的紅綢帶就栓在了顏無咎的手里。
大姑娘小媳婦們一陣歡呼,黎香掩不住的笑,瞅了顏無咎一眼,扯著紅綢就走。
黎老憨家見顏無咎出來,頓時鞭炮乍響,鑼鼓瑣吶響破了天。
大家一起擁著他們進了黎老憨的院子,一張大紅的喜字擺在喜桌上方,七叔公喝的紅光滿面坐在上首,這是要為他們主持婚禮。
兩人就在眾人的歡笑聲中拜了天地。
送入洞房時,黎香和顏無咎在張大娘李大娘吉祥的唱詞中喝了交杯酒。顏無咎還未在炕上坐穩當,二蛋和其他幾個年青小伙子便闖進來,嘴里喊著要鬧洞房,直接把顏無咎壓倒在炕上。
黎香笑著坐在一邊,看著他們鬧。
寶兒卻不干了,看到爹被欺負了,他頓時嗷嚎一聲,闖上炕,小身子直接往那些欺負他爹的人身上撲。眾人看到,又是哄堂大笑。
有人扯起寶兒,寶兒頓時‘哇’地一聲就哭了,“你們不準欺負我爹。”
說寶兒用小手扒拉他們,用小腳踢他們,急的滿臉都是淚。
顏無咎坐起來,笑著抱住寶兒,“寶兒,爹沒事。”
寶兒難受極了,他棒著顏無咎的臉,心疼地說,“爹,我不準任何人欺負你。”
看著寶兒的樣子,眾人都收了笑,他們沒想寶兒與顏無咎的感情這么好,一時間,都感慨萬千。
寶兒抱著顏無咎的脖子,小腦袋枕在他肩上,“爹,寶兒會保護你。”
“好,爹相信寶兒。”顏無咎安撫他,樣子也感動的不行。
張嫂子一看,頓時把眾人都轟出去了。一時之間,屋里只余黎香、寶兒和顏無咎。
黎香嘆息一聲,把寶兒從顏無咎的懷里扯出來,“寶兒,那些人不是欺負你爹,是與你爹鬧著玩呢!”
“才不是。”寶兒一挺小肚子,“爹被他們幾個人壓著都動彈不得,娘,你怎么不用雞毛憚子抽他們?”
黎香一噎,拍拍寶兒的小袍子,真是又氣又好笑。
“黎香,顏大哥,恭喜你們。”此時,門一響,桂花俏生生地站在屋門口。
黎香回頭,“桂花姐來了。”
桂花一手撫著肚子,一手撩了撩額前發,“黎香,你與顏大哥成婚,怎么也不給俺送個信啊?俺聽到消息,急趕慢趕才趕過來,否則就要錯過你們的婚禮了。”
黎香一看桂花的動作,就知道她有了,欣喜地走過去,握住她的手,“桂花姐,恭喜你。”
桂花羞澀地撫了撫肚子,滿足地笑著,“已經一個多月了,俺婆婆讓俺小心些。”
“這天寒地凍的,你真不該過來,孩子要緊。”
桂花眼眸瞟了顏無咎一眼,“不怕的,俺男人和俺小叔子趕牛車送俺來的,路上還算順利。”
黎香握住桂花的手,“桂花姐,你身子不便,就不要坐在外面了,到炕上暖和著。”
桂花搖搖頭,“那可不成,這是你們的喜房,外面雖冷,但上面有厚氈逢,不冷。再則,喜宴馬上開始了,我還得喝你們的喜酒呢!”
正說著,張嫂子闖進來,“黎香,趕緊的,該給大伙兒敬酒了。”
黎香立馬應一聲,“好的。張嫂子把桂花姐安置在靠近火爐的地方,天冷,桂花姐一路趕來,不容易。”
張嫂子立馬應了,把桂花扯出去,又對黎香使了個眼神,黎香會意地點點頭。
顏無咎在看到桂花的那一刻,臉上的笑容就斂了下來。
“黎香,你該見過桂花的男人,可曾見過她小叔子?”
黎香一怔,沒想顏無咎會在此時問起這個,她想了想,“她男人幾年前我見過,只是這幾年沒見,不知變化了多少。她小叔子,聽說一直在外面學木匠,倒是不曾見到。”
顏無咎若有所思。
黎香見他沉思,疑惑地問道,“怎么了?”
顏無咎不好對她說什么,搖搖頭,站起來牽住她的手,“外面該敬酒了,一會兒你不準喝,凡事由我來。”
黎香笑著嗔了他一眼,“你也不準喝多,山里人酒量都很好,你拼不過他們。”
顏無咎笑的魅惑,“放心吧!耽誤不了晚上洞房。”
黎香臉一紅,扭捏道,“誰擔心這個。”
寶兒站在炕上忽閃著大眼睛,“娘,洞房是什么?”
黎香一個巴掌立馬揮過去。
黎老憨擺的酒宴不錯,為了給黎香成婚,應該是把整個家底都拿出來了。羊肉,豬肉輪番上,好酒隨意喝,雖然年剛過,但大家還是扯開了肚皮吃,扯開了嗓子喝,根本不用黎香和顏無咎勸酒,二話不說,一悶頭干了。
顏無咎笑著,端著酒碗只是意思了一下。
山間黑的早,眼見這酒宴一直從早晨擺到了午后,再壯的漢子也吃飽喝足了,酒宴將散,不知誰突然暴喝了一聲,“快來人啊,快來人啊,著火了,大家伙兒快來救火啊!”
顏無咎一怔,放下酒碗就沖出門外。
村子西頭,應該是二蛋和小桃紅住著的方向,滾起了濃濃黑煙。
今兒黎香和顏無咎的婚禮,按說小桃紅應來的,不巧前兩日不小心動了胎氣,這兩天正窩在炕上養著。二蛋心疼她,說什么都不讓她來。所以黎香的婚禮,她沒有來。二蛋喝的醉熏熏的,看到西邊的煙火,酒立馬醉了大半,撒開腳丫子就往家跑。
眾人愣怔之后都反應過來,涌出門外,看看西邊的煙火,紛紛向黎老憨告辭,向著著火的地方跑去。一時之間,方才還熱鬧的宴度,頓時冷清下來。
黎香也想著趕過去,卻被顏無咎扯住,黎香有些著急,“我去看看杜姐姐。”
顏無咎沉著臉,搖頭,“她無事,你不能亂跑,家里還有爹和寶兒,你好好待著,我過去看看。”
顏無咎說著,正要走,卻驀地回頭,見酒宴上只剩下了桂花一個人穩穩地坐著。聽說起火了,她雖臉色煞白,卻穩坐在凳子上沒動。
顏無咎走過去,“桂花,村西頭有人家著火了,你娘家也住西邊吧?你怎么不著急回去看看?”
“我……”桂花臉色更白了,搖搖晃晃站起來,那樣子象是被嚇著了,不敢直視顏無咎。
“顏大哥,方才喝了點酒,俺有點頭暈。”說著,桂花搖晃的身子仿佛隨時要倒下。
黎香急忙扶住她,嗔了顏無咎一眼,“桂花姐,你身子不便,即便趕過去也幫不上忙。再者,你娘家不是還有你男人和小叔子都在,應該不會有問題。”
桂花倏地一把抓住黎香,“黎香,我……你,不要出去,今兒是你大喜的日子。”
桂花白著一張臉,話說的都有些語無倫次了。
“桂花姐,進屋里坐坐吧!外面冷。”黎香說著,看了顏無咎一眼,把桂花扶進屋。
顏無咎黑著臉,揪著寶兒的耳朵對他耳語一陣。
寶兒大眼睛一亮,急急點頭,返身就跑回了屋。
黎老憨抽著煙,站在自家大門口,望著起煙的方向,“即便是燒炕,不小心著了火,也不該起這么大的煙啊!”
顏無咎站在他身邊,輕嗯一聲,“這煙起的蹊蹺,你老也別過去了。”
黎老憨搖搖頭,“鄉里鄉親的,這起了災火,我總得過去看看。”說著,黎老憨背著手就走,片刻回頭,對著顏無咎一聲,“今兒你就老實在家待著,香和寶兒在家,你哪都不要去。”
顏無咎猶豫了下,“那你老千萬要小心。”
黎老憨走后,顏無咎招來蓋聶,“到底怎么回事?”
蓋聶臉沉如水,“是桂花娘家房子著了火,因為家家都屯積著過冬燒炕的木柴,所以不一會周圍的鄰居家都遭了殃。屬下過去看了一下,這火勢不易撲滅。”
顏無咎心稍定,不是小桃紅出事就好。
“主子,屬下覺得這火燒的有些蹊蹺。今兒桂花回娘家,屬下隱隱覺得不對勁,便著人仔細盯著。方才桂花來了這里,她娘家卻一直沒動靜,不一會就從屋里冒出了火。我們的人想沖進去救火,但火勢太旺,根本無法靠近。屋里,桂花的爹娘和哥嫂侄兒,還有她男人和小叔子都在里面,卻沒發出任何一聲求救的聲音。后來鄉親們趕到,我們的人就撤了。”
顏無咎聽聞,臉色黑沉如水,回頭望屋里看了一眼,沉聲說,“派人守在這里,我過去看看。”
如今他的身份,也算是名正言順的黎家村人,出現在火勢現場,再合理不過。
蓋聶點頭領命。
顏無咎一撩袍子正要離去,突然聽到村子里一聲尖嚎,“殺人了,快跑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