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事情？這可真是新鮮了。我這一年在龍章宮，不缺吃不少穿，吃得香睡得飽，除了長高了些，實在沒什么能上臺面的大事值得皇后娘娘走這一趟。

我與我爹對視一眼，以眼神相詢：“爹，你知不知道是什么事兒？”

我爹撇了撇嘴，小幅度地聳了聳肩膀：“你看朕的樣子，像是知道什么嗎？”

我皺著鼻子嘟了嘟嘴：“我看你是什么都不知道！”

我爹慚愧地低下頭去。

皇后八風不動地看著我跟我爹在她的眼皮子底下整這些小動作，淡淡開口道：“皇上，臣妾前兩日翻閱內(nèi)務府的名冊，發(fā)現(xiàn)再過幾日，便是九州公主的生辰。”

“誒？小琉璃要過生日了么？”我爹撓了撓頭，不好意思地看我，歉然道，“朕差點兒忘了?！?/p>

本來就沒指望你能記著，我垂下眼簾掩去所有的情緒，笑瞇瞇伸出三根手指晃了晃：“再過三天?！?/p>

我爹明目張膽地松了口氣，我一步三搖地晃過去，膩在我爹身邊：“爹你要送我禮物么？”

“那是自然！”我爹偷偷瞄我，見我沒生氣，立刻精神抖擻，狠狠地拍了拍胸口，“小琉璃想要什么？”

我一臉歡喜地抱著他的脖子，眼中都是閃爍的小星星：“爹，是不是要什么都可以？”

我爹鄭重地點了點頭：“只要朕有，只要你要?！?/p>

“哎呀呀，爹你這么一說，我突然發(fā)現(xiàn)有好多東西想要呢？”我戳了戳臉頰，煩惱道，“哎哎，完全沒辦法取舍呀。”

我爹淡定地道：“選最想要的那個。”

我皺眉擠眼想了半晌，搖了搖頭：“這個真沒有。”

我爹道：“這個可以有！你再仔細想想?！?/p>

“……”我瞥了一眼站在邊上似笑非笑的皇后，嘆了口氣，“皇后娘娘，您有何高見？”

“皇上私底下許給公主的賞賜，還得公主自個兒琢磨，到底何為心頭好。本宮可不敢亂出主意?！被屎髶u了搖頭，轉向我爹，“不過皇上，臣妾今日前來，確實是為了公主生辰一事?！?/p>

我爹笑道：“看來，皇后心中已有打算?！?/p>

“這事兒臣妾不敢私自做主，算不得打算?！被屎笳遄昧似?，才慢慢道，“今年是九州公主在雍京的第一個生辰，按理說，這事兒得大辦?！?/p>

“大辦。”我爹毫無誠意地點頭應和：“必須大辦！”

皇后絲毫不以為杵：“公主自冊封以來，一直在皇上膝下承歡，滿朝上下除卻皇上，再無人得見帝女真顏。生辰之時宴請百官，倒也是個將公主引見給眾人的一個絕佳時機。”

“難為皇后為琉璃思量地如此周全?！蔽业鶞厍槊}脈地笑道，“就依皇后之意。”

“臣妾遵旨，定然盡心竭力，辦得妥妥當當?！被屎舐晕⑶バ卸Y，瞥了一眼站在一邊兒的我，好似突然想起什么似的，“對了皇上，臣妾還有一事?！?/p>

我眼皮狠狠一跳，暗道不好。

我爹毫無察覺，仍然傻乎乎地笑道：“是什么事？一并說了吧。”

皇后絞了絞帕子，扭捏了半晌才謹慎問道：“公主隨皇上在龍章宮時，可有學過宮中的規(guī)矩？”

我爹拈著唇上的細須，沉默了片刻才慢慢道：“那些個規(guī)矩，不學也罷?！?/p>

“皇上。”皇后擰著姣好的柳葉眉，嚴肅道，“你這樣，不是在寵著公主，而是在害她??！”

“朕怎會害她？”我爹不服氣，腮幫子一鼓一鼓的。

“皇上疼惜公主，將她帶在身邊教養(yǎng)，是打算讓她一輩子不踏出龍章宮么？”皇后冷冷道，“她一旦踏出了龍章宮，若還是什么規(guī)矩都不懂，這后宮，這朝堂，多的是眼睛看著，等著她出錯！皇上能護她到幾時？”

我爹狡辯道：“琉璃是朕心愛的小公主，朕怎么能讓宮中的那些規(guī)矩拘著她？”

皇后冷哼一聲：“從皇上決定接公主回宮的那一日，就該知道會有這么個結果了！”

我爹張了張口，半晌從牙縫里擠出兩個字：“放肆！”

我爹大概很少有如此大振夫綱君綱的時候，皇后被他吼得一愣，順服地低下頭去：“臣妾知錯，請皇上責罰?！?/p>

我爹的火氣一下子就沒了，揮了揮手艱澀地道：“你說的，也有幾分道理?！?/p>

這會兒沒人注意到我，我大大方方地朝天翻了個白眼。

皇后抿了抿唇，沒有說話。

我爹順了口氣，淡淡道：“這三天，就勞煩皇后，教琉璃一些規(guī)矩?！彼戳宋乙谎?，幾不可聞地嘆了口氣，“若她不愿……”

皇后冷淡地點了點頭：“臣妾明白?！?/p>

我爹又轉向我，“琉璃，這幾日，好好聽皇后的話?！?/p>

我無言地點了點頭：“知道了，爹?！?/p>

皇后牽起我的手，行禮道：“那么，皇上，臣妾先行告退?！?/p>

我爹咬著唇揮了揮手，淚汪汪眼巴巴地看著我。

我沖他安撫般地笑了笑，挽著皇后的胳膊轉身，踏出龍章宮才走出兩步，就覺得手腕涼涼一痛。我低下頭去，就見皇后帶著甲套的手從我手腕上蛇一般縮回去。

一道細細的血線慢慢滲出，我伸出舌尖，輕輕地舔舐干凈。很快又滲出來，我卻懶得理了，只垂下袖子，松開手退開兩步：“就知道你不安好心?！?/p>

皇后描畫精致的臉慢慢逼近，在我眼前三分處停下：“九州公主殿下，本宮會好好教你宮中規(guī)矩的！”

她伸出手指，沿著我的臉的輪廓細細描著，在眼角處重重一頓：“你，準備好了么？”

甲套的尖角抵在眼角，疼痛集中在一點，清晰而尖銳。我不動聲色地挑起眼簾，看著她眼底暗藏的瘋狂，冷冷笑了：“那么，有勞了?！?/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