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琇被送到F城第一綜合醫院的時候,已經奄奄一息了。醫生們對此也束手無策,只能用一些先進的藥物和設備勉強維持她的一點點生機。而關宇成的到來,早就已經驚動了醫院的院長。院長帶著醫院高層風風火火趕了過來,看到的是已經處理好傷口的關宇成。
院長在問明情況之后,小心翼翼地對關宇成說:“關總,里面的姑娘恐怕是不行了。”
院長心里有些慌,這個傳說中冷酷無情的大魔頭怎么把人往自己醫院送呢?要是他把那姑娘的死怪到自己頭上,那自己會不會像之前那些報紙頭條上的人一樣關的關,逃的逃,死的死?他背后起了一層冷汗。
關宇成臉色陰郁,沉聲問道:“沒有辦法了么?”
院長深沉地搖了搖頭:“這個姑娘的心臟受了嚴重損傷,那里才是最致命的!”
關宇成問道:“心臟外科領域,國內那個專家最權威?”
院長不假思索地答道:“那當然是F大附屬醫院的方鐘豪,他在世界上都算得上一把好手!”
關宇成說道:“那好,我這就叫他過來,你馬上準備好相關手續!”院長呆愣了一下,然后就看見關宇成撥通了手機:
“喂,方叔叔,我是關宇成……你馬上到第一醫院來,救一個人……馬上!”
關宇成合上手機,看見院長還在原地,臉色一冷,問道:“你怎么還沒去準備?”
院長下了一跳,連聲說道:“馬上去!馬上去!”他像來時一樣又風風火火走了。
而醫院的其他的人員看到以上這一幕,都有些目瞪口呆。這個男人到底是什么來頭,竟敢這么使喚一個大醫院的院長?
方鐘豪帶著自己的醫療團隊,在十五分鐘趕到了醫院。診斷完畢之后,方鐘豪對關宇成說:“這個小姑娘由于爆炸,受到嚴重的心臟鈍性創傷。我會用最先進的心室輔助裝置,暫時維持她的生命。在這段時間里,我們要盡快找到匹配的心臟供體,移植部分瓣膜到缺口,否則人就回天乏術了。”
關宇成問道:“找到匹配的心臟供體需要多少時間?”
方鐘豪皺著眉頭說道:“這種事就只能聽天由命了,有可能下一刻就有了,也有可能要排隊十年!”
關宇成說道:“那我用我的力量找找看!”
在這個世界上,沒人敢小看關宇成的勢力。但是,關宇成的勢力其實比別人看到的想象的還要強大許多。匹配的心臟的供體在三天后就順利找到了!
那也是一個二十一歲的女孩,受了重傷,于當晚被確定腦死亡。她的家人在失去親人的巨大悲痛之中表現得十分大度和成熟,聽聞了白琇的遭遇,愿意將女孩的心臟、血液和皮膚都捐獻給白琇。
而得到了匹配的心臟供體,方鐘豪順利地完成了白琇的心臟修復手術。同時,關宇成又找來了權威皮膚科專家完成了白琇的臉部和手腳的皮膚移植手術。
在救治白琇的過程中,關宇成可謂費盡心機,不遺余力。而如果不是關宇成這樣擁有巨大能量的人,也救不了白琇的一條命。
十多年來,關宇成積累了巨大的財富和煊赫的權勢,但是卻從沒使用過。可是這半個月,他為了救一個剛認識幾天的女孩,竟然第一次費盡心思使用這些東西,一如當年取得它們時的殫精竭慮。
不久白琇就從加護病房轉出來,進了一間單人豪華病房。白琇臉上裹著層層紗布,只露出白得像紙一樣的眼瞼,一顫一顫地。
關宇成看著眼前這個瘦得已經不成人形的女孩,長嘆了一口氣。在失去了一切之后,這個柔弱的女孩她的未來又在哪里?她能擁有自己當年的那份冷漠,做到對于親人的離去和背叛無動于衷么?自己救了那顆受損的心,但是救得了那顆絕望破碎的“心”么?
“老板。”一個沉穩的男聲打斷了關宇成的思緒。關宇成回頭一看,原來是自己的秘書高邢之,是關宇成剛才打電話把他叫過來的。
“你來了,邢之。我有幾件事要你去做。”
“那幾件事?”高邢之對于老板為了救一個女孩而將原先的計劃擱置一邊的做法十分困惑,因為關宇成從來不是一個有憐憫之心的人。可以不厚道地說,關宇成并不像正常人那樣擁有七情六欲,而是徹徹底底地感情缺失!
但是轉念一想,他早就覺得關宇成打發時間的方式除了工作之外就沒有了。如果他更愿意救這個女孩來打發時間,倒是能夠解釋他現在的行為。不過在關宇成身邊多年,高邢之并不認為自己能摸透老板的心思。
關宇成只交代了三件事:一是自加護病房出來,白琇需要一個看護來照顧;二是告訴高邢之白琇的家的地址,讓高邢之去處理白曉英的后事,以及把沒有燒掉的物品拿到自己在公司附近的住處;三是讓高邢之查明這次爆炸的真相。然后,高邢之就離開了。看護來了之后,關宇成也回住處整理了一下上班去了。
兩天之后,看護通知關宇成說是白琇已經醒過來了。于是,傍晚的時候,關宇成驅車到了醫院。
他一進門,看護就一個上來說道:“先生,她醒過來后一直不說話,眼神也直直的,我想是不是……”她指指腦袋向關宇成示意,在看到關宇成瞥過來的銳利的目光,立馬瑟縮了一下腦袋,不敢再說話。
“你先出去吧。”關宇成說道。看護雖然不知道關宇成的身份,但看那樣子也不敢得罪,乖乖出去了。
關宇成走到床的另一邊,高大的身體擋住從窗戶鉆進來的陽光,投下一大片陰影。他并不意外地對上一對紅腫呆滯的雙眼,也仿佛司空見慣地沒有絲毫情緒波動。
失去相互依靠的母親應該是一個無法彌補的傷害吧?但這又怎樣呢,失去也是人生的一部分,如果不能承受“失”的苦痛,又怎么有資格擁有“得”的快樂?
“白琇?”關宇成的聲音很緩很輕柔,仿佛是喃喃自語一般。冷酷的關宇成,說話卻給人溫柔的感覺,不得不說是一個悖論。也正因為如此,不熟悉他的人都會誤以為他是一個溫和無害的人。
而他并沒有得到回應,白琇依然空洞地望著面前的虛空,顯得毫無活力。他不以為意,反而很自然地坐在床沿邊上,靜靜地與那雙無神紅腫的眼睛對視。
許久,那雙眼睛終于動了動,繼而迷茫地看著眼前這個男子。白琇終于意識到床邊坐著一個男人,有點熟悉。但她已經無力去回想他是誰,或者去確認他為什么在這里。顯然對方也意識到白琇注意力短暫地轉移到他的身上。
“你到底在回避著什么?”一個柔軟而平靜的聲音傳來。關宇成無意安慰別人的傷痛,他只是想要這個女孩看清自己的內心想要什么,不想要什么。
是啊,在逃避著什么呢?為什么要逃避,又為什么不能逃避?逃避,或者面對,又能改變什么呢?親生父親從未謀面,雨青媽媽無故失蹤,母親慘遭殺害,自己愛的以及愛自己的那些人,一個個的離去,那么自己為什么卻好好的呢?
她的思緒緩慢地運動著,漸漸地再次陷入死循環,一直一直地持續著。
的確,平靜的人生,在爆炸聲想起的那一刻,徹底成為過去。這樣的殘酷,就算是再堅強的人也不可能一下子緩不過來吧!
關宇成慢慢抬起白琇的右手,實實在在地在她手背上咬了一口。他知道,現在可能只有痛覺才能引起對方些微的注意了。
真是奇怪,并不是很痛,因為心是麻木的。但是這已經足夠讓她稍微回神了。
“你母親在爆炸中用身體擋下來的這條生命,會變成什么呢?”
會變成什么呢?被綁架,爆炸,以及那一瞬間緊緊蓋住自己的柔軟的身軀,一幕幕的畫面浮現在白琇眼前。淚水不由自主地從眼角溢出,越來越多,直到濡濕了枕上了黑發。
“變成,一個笑話?”對方咄咄逼人地問道。
這個人什么都不懂,怎么敢這么說?
“一個母親用生命所表達的心意,只是想留給生者一個苦痛的人生么?”
“你現在的軟弱,你確定不是在糟踐你母親的犧牲?”
“……”
“你住口!”白琇虛弱卻又激烈地喊道。繼之而來的是一陣壓抑的低聲啜泣。
關宇成站起身來,看也沒看她一眼:“軟弱的人,又怎么配得上那種幸福?”那種在他看來可望不可即的幸福,即使在心里想起來都是褻瀆。
“哐——”房門關上了,屋子里空蕩蕩的。那個人走了,又好像是從來沒有來過。
那個人是誰?好像是……
白琇重又陷入那時斷時續的思緒當中去。之后,看護阿姨來回的走動和一些碎碎念,才重新打破了屋里的死寂。
關宇成并不打算繼續開導那個女孩,這并不是他的責任,也并不是他能力所及的。要走出失去親人的陰影,只有靠她自己的力量。旁人的開導和安慰,只是錦上添花,而永遠不會是雪中送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