關宇成接到白琇電話的時候也正收拾東西準備回家，聽了白琇說的那些事情，不由眉頭一皺。六年前自己應該做得已經足夠到位了，還是不能讓這件事有個了結么？

街燈晦暗，在地上投下疏離的鐵欄桿的陰影。而欄桿之外，是三三兩兩的行人，意態悠閑。

“關宇成！”關宇成剛到自家樓下，就被一個聲音叫住了。即使是有些遙遠的記憶了，但他還是確定是曲凌霜的聲音。關宇成轉過身去，用詢問的眼神看著她。

記憶中的她應該是冷艷的，也是從容的吧？然而關宇成見到的卻是一個虛耗了大半青春于虛無夢境之后的失意人，她淚痕滿面，神情頹喪。

“呵呵……你還是老樣子，像一個冰冷的怪物。”無奈，還是嘆息？嘴中一陣苦澀。

歲月改變了她，改變了宇峻，改變了一切，卻獨獨奈這個男人不得。恐怕時光老人也是個欺軟怕硬的人吧？

關宇成并沒有說話，因為他知道這種情況下不需要他說話。他沒有興趣參演一幕狗血的泡沫劇。

曲凌霜并不期待關宇成的回應，她早就習慣了不是嗎？“可是，過了這么多年，為什么我還是忘不了你？明知道你是那么殘忍冷酷，明知道我們之間早就沒有可能了，但我還是像中了毒一樣想著你。我已經控制不了自己，忍不住想要再看一看你的樣子……”

這樣癡狂的表白，換做是其他任何一個男人，就算是不愛，心中也會涌動著感動或者不忍的情緒吧？

然而，從某種程度上來說，關宇成是一個沒有心的人。他的所有判斷只有一個基點：認清內心的需求，然后達成它。任何人想要給他的東西，如果不是他所需要的，都只不過是過眼云煙。有時候哪怕是好意，一旦你想強加于他，必然引來他的敵意。

不得不說，曲凌霜是一個近乎完美的女性，而且對關宇成滿腔癡情。但是，關宇成對此的判斷是：她或許可以給他愛情，但不能給他想要的生活。

曲凌霜的欲望太多了，人一旦欲望過多，就容易軟弱。這也就是關宇成無法信任曲凌霜的主要原因。

“現在，你這樣對我表白合適嗎？”關宇成問道。

“是啊，這樣很不合適呢！我是你哥哥的妻子，況且你還不愛我，真的很不合適呢！”曲凌霜有些失神。

為了愛情，她已然罔顧責任；但是付出的犧牲，并沒有得到回報！

“凌霜！”關宇峻從陰影中走出來，他的眼中是難言的復雜。

他站在那里已經很久了，甚至比曲凌霜還要早。他的心早已經被傷得鮮血淋淋，卻只能忍受。愛上一個不愛自己的人，是最吃力不討好的事情了吧？

“你…你怎么在這？”曲凌霜眼中盡是恐慌。

關宇峻的聲音有些飄渺：“我知道，你肯定會來找這個人的。我在這里已經守了很久了！”

“你跟我回去吧！”關宇峻拉住妻子的手，用極其尋常的語氣。

曲凌霜掙脫：“不，宇峻。我一直在騙你，也在騙我自己。我不愛你，雖然你是那么得好，可是無法讓自己愛上你！對不起，對不起……”

關宇峻擋在她身前：“其實這些，我一直都知道。當年他執掌家族的時候，我之所以離開，除了要為自己的失誤承擔責任之外，也是因為想要讓你遠離他，因為我無意中聽到你親口說自己愛著關宇成。雖然心有不甘，但我更加不能失去你，所以選擇了離開。”

“前兩天的爭執確實是我不對。但是我想通了，雖然你現在不愛我，但是我們還有大把的的時間啊！只有兩個人努力，我有一輩子的時間可以努力讓你愛上我，而你也有一輩子的時間愛上我！”

關宇峻是真的愛他，也一直縱容著她，這些曲凌霜都知道。正因為知道，總讓她的內心充滿愧疚，也想要逃避。曲凌霜越哭越兇，終至于泛濫。如果她也像關宇成一樣鐵石心腸該有多好哇！

“媽媽，爸爸！”出人意料地。另一邊的墻角，關樂凡大哭著喊道。

其實，關宇峻出現的時候，白琇正好拉著關樂凡回來。白琇看見三個人之間緊張的氣氛，下意識捂住關樂凡的嘴，躲在墻角。

關樂凡的出現，對這夫妻倆的震撼是毋庸置疑的。關樂凡不顧一切地跑過來，拉住曲凌霜痛哭著問道：“媽媽，你不要我和爸爸了么？”

曲凌霜哽咽著說不出話。她不要了么？這是不可能的！那她這幾天到底做了些什么呀！

“你為什么不要我們了？”兒子的淚水深深地刺痛了曲凌霜的心。

曲凌霜更是無言以對。她忽然意識到，或許自己想象出來的“愛情”或許并不是那么重要？

其實，任何感覺，既可以是牢不可破的，也可以是經不起推敲的。當你開始懷疑感覺本身的必要性和重要性的時候，也就意味著這種感覺已經主宰不了你了。

“對不起，對不起……”她懺悔著。

關宇峻凝視良久，長嘆一聲把兩人拉入自己懷里。雖然他很介意，介意得快要發狂了，但是有什么辦法呢？這世間，沒有愛情的婚姻多了去了，幸福的婚姻和愛情之間并不是一一對應的關系！

他松開手，拉著妻子和兒子，轉身離去。

“大哥。”自始至終淪為“龍套”的關宇成，叫住關宇峻，“如果你想回去的話，我隨時歡迎。畢竟家族里的老人們都是看重你的。”

關宇峻只是頓了一下，繼而挺直背脊繼續往前走。

回去？應該是不可能的了吧？過去，只有在成為回憶之后，才會變得美好。

街燈晦暗，欄影依舊，關宇成仍是那么云淡風輕，仿佛根本沒有發生過什么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