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傾城愣了兩秒,接著無良的笑起來:“既然你不歡迎我,那就算了。”看了一眼手中的藥膏,訕訕下樓。
林妙言雙眸流露出星星般的光彩,雖然難免要再吃點苦頭。但只要能夠自由,其他就都已經(jīng)不再重要。
眼見暴風雨將至,要快點做好臨行前的準備了。
離氏洋行里,正午的陽光越過窗棱映出離風和離然若有所思的面容。
離然思忖半晌,皺著眉宇平聲道:“張警司怎么說?尸體被人偷偷送到警署,就說此事是我們離家所為?有沒有人證明說人是我們離家人殺的?”
“有沒有人證明這筆帳都已經(jīng)記在我們離家人頭上了,張警司肯定會認為這是我們給他送的‘大禮’,用來威懾他的。死的那兩個洋人昨晚在藍媚夜總會和景發(fā)生過爭執(zhí)。我去問過,林爺說昨晚離景開槍打傷了他們,不過接著就放他們離開了。”
離然風輕云淡的笑起來:“這不是二哥的做事風格啊,如果當時二哥沒有殺了他們,這事就一定不是二哥所為了,一定是有人在特意激發(fā)我們與張警司之間的矛盾。”
“看來狐貍終于蠢蠢欲動了,這樣黑市近來的響動就能說得過去了。是有人故意把張警司的目光調(diào)到我們離家,而他們是想在張警司的背后為所欲為。”離風冷俊的臉露出些許笑容。
離然彈了彈手中的煙,吞云吐霧緩緩道:“等二哥一回來,一切便會有個說法了。難道在我們離家的撐控范圍內(nèi),真的出現(xiàn)了賣國的狗?”
離風抓起外套離開:“是豬是狗現(xiàn)在不急著揣測,咱們還是按兵不動,就全當對黑市微弱的響動全然不知,讓他們先興奮幾天。”走到門口,又回過頭道:“林妙言回離家大院沒有?”
離然斜倪他,淡笑不語,半晌只道:“大哥也會對女人動情么?”
離風頓了一下:“我們離家男人動情的概率幾乎是不分上下的,但爛交的只能說多情,并不代表就比較容易動情。”薄唇扯出一抹勾子。
離然玩味似的岔開話題,特意扯著嗓子對他喊:“那張警司的那個事怎么辦啊?”像個帶了痞子氣的毛頭小子。
離風沒回頭:“這事你不是很在行嗎,還用問我?別跟我裝善男。”
隨著離風的出門,屋內(nèi)陡然陷入靜寂,離然目空一切,思緒游離出鞘。
一天內(nèi)第二次跪在離家大廳時,林妙言褪卻了第一次的懼念,這一次跪得倒很心安理得。
抬起頭不咸不淡地瞄了一眼沙發(fā)上怒目相向的三個女人,腦中YY到唐代監(jiān)察機構(gòu)的三堂會審,當年背法制史的時候還曾深思過這三堂會審會是一種什么感覺,此時她倒有一種瞬間被曾經(jīng)年少的糾結(jié)感瞬間擊中的錯覺。
“林妙言,你到底有沒有在聽我說話?!你這是什么態(tài)度?”離老太太的大家風范終于被林妙言不急不緩的回神狀態(tài)徹底激怒粉碎。顫巍巍地指著她破口大罵:“我們離家還從來沒出過這種丟人事,你自己說,傾城說的到底是真是假?你是不是真做了什么不要臉的事?”
林妙言略顯不悅地皺了皺眉,就看到朱萌萌得意洋洋的笑,現(xiàn)世報來得倒是極快。
她把焦距對準離老太太,不但沒有因為她的怒氣而感到心虛,反倒坦然承認:“是的,她說得一點沒錯,我就是背叛了離家,背叛了離景,你們將我趕出離家吧,我……”
“啪……”
一聲脆響貼耳劃過,林妙言的耳朵剎時嗡嗡作響,腮邊也開始發(fā)麻,泛著火熱焦灼的疼意。離老太太這一巴掌打得一點也沒姑息。
“住口!不要臉的東西,沒想到你一個鄉(xiāng)下丫頭沒有一點該有的樸實勁,竟然還是個狐貍精,若不是老爺去得早,怕是……也要……來人!拿家法來。今天就算打死你,也不讓你再出去丟我離家人的臉。”
林妙言捂著火燒火燎的臉,騰一下站起身,深邃的目光落到怒發(fā)沖冠的離老太太身上,平靜道:“不用麻煩了。家法剛剛我也領(lǐng)教了,不如老太太直接將我趕出離家大院吧,這才是對我最嚴厲的懲罰,反正從妙言嫁進離家的那一天起就是個不入格的媳婦,配不上二少爺不說,也給離家人丟臉,這個相信老太太比誰都清楚。”否則祭祀離老爺子這等全家都要出動的大事也不會獨獨留下她。
離老太太轉(zhuǎn)了探究的神色,滿臉錯愕:“你說什么?”
“放我離開吧,如果我離開了,我不僅不會讓此事傳揚出去丟半分離家人的臉,從此,絕對消失上海灘再不回來。這對離家人或許是件好事,您也知道我是鄉(xiāng)下來的三無產(chǎn)品,就算什么也不做,身在離家也會給離家抹黑,而且二少爺怕是也沒有真想容我,就算我不走,總有一日也要在他的驅(qū)趕下離開。與其那樣,不如就借著現(xiàn)在這個機會放我走吧。也當還我父親當年救離老爺?shù)囊环荻髑椤!?/p>
林妙言言語中似有似無的悲摧時不時地撩撥著離老太太心口那根蠢蠢欲動的弦。
畢竟在離家娶親沖喜之前,離老太太并不同意林妙言與離景這樁婚事。一個上海灘翅插風云,呼風喚雨的人物到頭來只因上一輩的一紙恩情就降格娶了一個山村野婦。她這個當娘的雖嘴上不說,實質(zhì)心里是有千百個不情愿的。
段傾城左右觀摩,目光與林妙言相撞,當日林妙言的光華溢彩劃傷她的眼睛一疼至今。眸中光色一暗,笑吟吟地挽了離老太太的胳膊,殷勤道:“媽,妙言說的也不是沒有道理。我們明眼人眼見二弟對她一點感情也沒有,既然現(xiàn)在又發(fā)生了這種丟臉面的事,傳出去總歸對離家不好,不如就讓妙言離開,從此不許她來上海灘就是。”
離老太太狐疑的雙目聚在段傾城臉上,沉思道:“這樣可以?”
段傾城看了一眼林妙言,接著無比堅定地回答:“媽,如果說是你做的決定,就算有人不愿意,誰還敢拿您怎么樣呢?”
離老太太半晌無語,最后,對著林妙言穩(wěn)聲道:“你收拾東西快點離開吧,不過我有個條件。”
“您說。”
“以后再也不許出現(xiàn)在上海,你做的那些有損離家顏面的事也不許對外人吐出半個字,否則別怪我離家人對你不客氣。”
林妙言長長吁了口氣,一片心花怒放,欣然應(yīng)承:“離老太太,您放心吧,我馬上離開,而且今天就離開上海。”
伴隨著這一輕言軟語的淡定收尾,段傾城和朱萌萌不禁相視而笑,眼中刺肉中釘自心里徹底拔除的同時,仿佛那束吞噬她們所有光彩的發(fā)光體也徹底隱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