藍媚起床時,早已日上三竿。
后臺一間休息室內只林妙言一人,摘了面具,松松地喘著氣。
“練習得怎么樣了?是不是很累?”藍媚乘著香風走進來,旗袍上閃著耀眼的花色。
林妙言轉過身,笑著回她:“還可以,只是喉嚨有點干?!奔毢勾驖袂邦~整齊的發,閃著俏皮活力的光。
自打昨夜見過林妙言的演出,藍媚心中叫絕不止,簡直堪稱奇特。她國內國外見識得世面還算廣闊,卻沒見過她這種新樣的演出風格的。曲風細膩直白,聽來隨意且試放,出挑眾人口味,又沖刺常人視角,也難怪一夜之間風靡震撼整個上海灘了。
藍媚笑著調侃:“我們夜媚現在可了不得了,怕是整個上海灘無人不知無人不曉了,不過要注意休息,晚上還有大把的時間要唱呢。”
林妙言點頭應是,猶豫了一下,虛問她:“你昨天晚上要等的那個人是離景吧?”
藍媚一僵,顯然沒料到林妙言會問這個問題,恍惚了一下,只道:“是……怎么了?”
林妙言轉過身子收拾畫妝臺上的雜物,手上動作忙活了一半,停下來:“離景那人很危險,離他遠一點,不要愛上他……”這一點她深有感觸,離景就是個惡魔,不折不扣的惡魔,但以客觀的角度評斷,她不得不承認他那樣邪魅優質的特性,對女人有著致命的吸引力,況且情愛這東西不受理智操控,然離景這種修為的惡魔都是收了魔性,著了紳士風度出來示人的。她怕藍媚一不小心做了撲火的飛蛾,被離景的魔性吞噬。
藍媚搖頭嘆息:“放心吧,我不會愛上他,死也不會……”縱使他時常有灼骨的溫柔,但她知道那是虛幻的海市蜃樓。
“今晚我請你吃飯?!痹谒{媚神色暗下去前林發妙言已經岔開話題。
“當然得請,你以為你跑得了么?”轉了神色又提醒她道:“你要小心烈人,前不久藍媚夜總會有一個苗頭正好的姑娘出了意外,大家暗地猜測是烈人所為?!?/p>
經藍媚一說,林妙言真覺陰風陣陣,這個時代時局明顯混亂,法律不健全,很多事情就缺乏保障屏幃。以前職場混時平靜無波下隱藏的雖說也是波濤洶涌的明爭暗斗,但玩出命的倒極其少見。頂多基層做得久一點,到了該攀爬的時候一動不動罷了。
她吞咽了一下口水,奄奄道:“恩,你放心吧,我會小心的。”其實她本來也無心與烈人爭奪什么,她只想平淡的混口飯吃,僅此而已。
藍媚想了一下,又安慰她說:“不過你也不用害怕,烈人與離家三少爺的關系不錯,我可以求求離二少爺,讓他跟三少爺打聲招呼,叫烈人不要為難你?!?/p>
林妙言無語,若大的上海灘,只要遇碰點事,就能與離家人變相的扯上關系,感情離家三個少爺是無孔不入啊。
如此轉來轉去,還不是她與離家大院的戲跑到離家大院外來唱了,無非就是另開了一個戲臺子,主角沒變倒是真的,真趕上世界巡演了。
林妙言嗤之以鼻的笑笑:“離家這三個少爺看來還真是了不得呢,不處不在?!?/p>
藍媚嘆息:“這個上海灘怕是也就離家有這樣翻云覆雨的能力了。”
晌午時分,離然遲遲趕到離氏洋行,離風正靠在窗外眺望遠處的景致。
摒氣凝神,眼眸深不見底,早上遇見夜媚的那段小插曲莫名擾了他的心志。
離然繞過地板中央的洋式大沙發,直逼窗前:“二哥,東西拿過來了?!?/p>
離景保持操手而立的動作,斜眸睨他:“怎么現在才過來?”
“在家里看了一出戲,擔誤了點時間,看來昨晚大哥是借著林妙言輕松打發了張警司,不然以大哥的為人也不會涉及家中女眷的閑事。”
離景玩味轉身:“哦?什么閑事?”
離然將手中箱子放到窗臺上,緩緩道:“讓她從此自由支配時間,看來林妙言在外邊找了零工來干。這個林妙言有點意思,朱萌萌將她婚嫁時的衣服全扔了她倒也沒張口向離家要。還是穿那身粗布??磥硭庾R到你這個丈夫打算對她不管不問了,所以打算自力更生了?!?/p>
離景把玩手中尾戒,鼻中發出一聲輕哼。
“東西拿來,我馬上去東道門交易?!?/p>
離然提起箱子遞給他,追問:“還是以前的售貨途徑?用不用我陪你去?”
“還是東洋那伙人,東洋人有錢啊。東道門是段爺的地頭,段傾城已經和她爸爸打過招呼,知道我晌午會去交易,所以一定把周遭清理干凈了。再說段爺一直野心勃勃,想擴展地面,除掉朱雀,沒有你離然的暗許,你覺得他段爺敢動一動么。”離景接過箱子風輕云淡道。
離然啞笑:“你就那么相信段爺?”
離然唇角上提,弧度迷人:“我不是相信段爺,我是相信段傾城?!弊呋鹑肽У呐擞袝r比自己的心還要聽話。
不待離然反應,他已經提著箱子離開了。
當夜色席卷而來,整個上海灘浸潤迷醉在一片燈紅酒綠中,帶著暗媚迷離之色。
來到民國已經快半個多月過去了,林妙言漸漸適應了這里的夜色。
演出之前和藍媚匆匆跑出去找吃的填飽肚子,一天忙下來,沒來得及吃東西,現下肚子鬧了饑荒,空得難受。
藍媚嚷著:“行了,隨意吃點得了,剛剛賺錢,等你肥了再揩你油。再說也沒多少時間了。我晚上還有客人,而你也要演出了?!?/p>
林妙言知道她口中的客人是離景,這兩天聽別人暗地里讒言了一下兩人的關系,夜媚是離景的專屬,對于別的客人也僅止于喝喝酒跳跳舞,畢竟在上海灘還沒有人敢跟離家二少爺爭女人。不過在林妙言看來這無形中對藍媚也是一種保護。
“行,就先隨便吃點,以后再補請你?!?/p>
吃過飯回藍媚的時候,藍媚口中的客人已經到了。門前接待說:“藍媚小姐,你快進去吧,二少爺已經在里面等你了?!?/p>
藍媚點了點頭,轉身對林妙言說:“我直接去包間了,你快點去后臺準備一下上場吧。”
林妙言看著藍媚匆匆奔舞臺對面的半敞包間去了,包間里綻著微弱迷離的光色,情調斐然。
半包間的位置設計得十分妥貼,雖在藍媚正廳的角落里,卻明顯是優于他處的,既能清析的看到臺上的表演,又防止表演時外面的嘈雜環境擾了里面的清幽,一看就是專為貴賓設計的。
由于現在沒帶面具,為了防止撞到熟人,不敢做過多觀摩就匆匆趕往后臺。
不過心里仍舊頗不平靜,雖說在藍媚夜總會的整個出入過程都是帶著面具的,但有離家人頻頻出現,還是會另她心生不安。波平最怕風,無論是多大的風,都會擾了一方寧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