樓梯上的那道妖嬈身姿宛如前塵霓虹燈下,驚訝回眸間落掃過心頭的一個女子,只是喧嘩的都市在嘈雜的紅塵中掙扎得太久,所有驚濤駭浪都被遺忘了,生命的忘川河里似只留下這一抹蔥籠剪影。
離景被頭腦中溫暖干燥的晃忽撐脹得幾欲抓狂,太陽穴一陣緊一陣的疼,在落破的心思完全下沉墜落之前,修長手指已經撫上太陽穴揉了揉。
薄唇煩躁地吐出一句:“既然好了,就快點出發吧,大家把時間都浪費在等你上了。”
離景這一聲招喚并未喚起眾人的沉思,就連他自己也在接下來的贊嘆中頓下步伐,意欲轉身離開,千思萬緒中又隱藏了諸多不忍。
朱萌萌從癲狂的驚訝中恍惚倒出一句:“好漂亮……”深吸一口氣的同時,又萎靡得無精打采,昔日扁到塵埃里的雜草今日竟然讓自己生起自嘆不如的恐慌,心里難以掩飾的落寞。
這種落寞似會傳染一般,借著周遭驚艷的介質,一路尾隨到段傾城的心里,她微抬頭顱半晌,相顧無言后忍不住回過頭細瞧了三個同樣深陷萬籟俱寂的男人。
只有離景的面上呈出一縷煩躁,像飛翔的鷹鳥瞰一只獵物。而離風和離然皆緊抿了唇,眼中發散出灼灼不明的光,就是那道光,讓段傾城無助得像被水草牢牢纏住,貪婪的吸允水底微薄的空氣時,全身四肢又好像是被水底的魔爪困住,靈魂僵硬得無法輾轉喘息。
或許再過很多年,她也不會忘記,就在林妙言出現的那一剎,她看到離風薄涼的俊容上綻射一米陽光,帶著初夏時節的蔥蘢,好似能撲捉到他內心深處的青春年少。而離然如風似暖的臉頰上第一次浮出安靜如許的暖意,像某一年季風旋轉輪回的瞬息,去了周身的狂熱不羈終于化作一縷清風,安靜如許的為一個人停留。
也就在那個陽光破窗而入,四周萬籟俱寂的早晨,她第一次看林妙言的目光里覆滿寒氣,“這個女人不能留。”
林妙言在樓梯上站得腳抽筋,水靈的美眸里閃過一抹如云淡笑,覺得這個場景像一幕單純的獨幕劇,在別人看到癡傻的時候自己忍不住先哼著歌落幕。
世界的本原果然是物質,她只不過稍微用心的勾畫了一下,也不過是穿越前平日必走的行程,卻不想竟然激起這樣一團如風似雨的煙霧來。這或許就是人們心里的落差,并不是今日的她美得多出格,而是旁人眼中的她被定格的太落破不堪了,所以定格的人難免要被自己設置的懸念驚到。
林妙言閃身下樓路過離景,煙消云散似的喚了一嗓:“不是說等得很急了么?我倒沒看出哪里急。”
離景眉頭一蹙,聽出她言語中細微的嘲諷,如同被人潑了一桶冰水,側頭不耐煩地說了一句:“快走吧。”語氣冷硬。
離然猛然反應過來,一雙眼睛隱露笑意。
段傾城賢淑的過來挽離風的胳膊,剛剛心中的陰霾好像做過的一場夢,被她無聲無息的一筆帶過,只淺笑著夸贊:“妙言真的好漂亮啊,我都被她驚到了,以前的印象得改改了呢。”
離風看了她一眼,并未作答,神色慣有的冷靜疏離。
林妙言站在離家大院外,盯著眼前的三輛車犯疑狐,三個少爺三輛車,顯然是分人一輛了,一個箭步跨出來得早了,現在到底要上哪輛車?
離景走到她跟前,淡淡抬手抓起她的手腕,手上的力道卻不薄。
林妙言皺著眉頭反抗:“離景,你輕點成不成啊?不知道別人會痛么?”
離景全身上下打量她一番,接著眸光一轉。將她塞進自己的車里。
離家三個少爺分別開著車去往朱雀府,離然在先,離景最后。
開過上海灘最繁華的地段時,離景陡然將車子停下,對旁邊的林妙言語意簡潔道:“下車。”
林妙言看著前兩輛車運去的車影,不明所以離景的古怪行徑,但他變幻莫測的行為見慣了,所以不作他想地跟著下去。
尾隨著他進了一家珠寶行,林妙言摸了一下脖子和手腕,當即了然,原來離景是怕她身為離家二少奶奶卻一件裝飾的首飾都沒有,丟了他離家的臉。
珠寶行的伙計一見到離景進來,佝僂著身形移過去,喜笑顏開:“二少爺,您來了?要買珠寶嗎?”話間轉眼看了一眼林妙言,心中連連感嘆離家二少爺身邊的女人個個如花美眷。
離景微點頭,對著門前溫吞的林妙言招了招手:“過來選幾件喜歡的。”
林妙言啞然,果然有錢人,財大氣粗。頭一回聽說買珠寶這檔子事像大棚挑衣服似的,成多少件劃拉的。
他既然讓買,她也不推辭,畢竟裝得是他們離家的門面。來了民國時期這么久,也終于知道富人家的臉皮是很重要的,似乎比他們貧賤之人的尊嚴還重要,也難怪拿平日里肆無忌憚的踐踏她的尊嚴不當回事了。
林妙言透過柜臺的玻璃窗用心斟選,忙及中偏過頭對他說:“今天用完之后我會如數的還給你的。”拿人家的手短,她還不想比旁人短一截。
離景倚在柜臺上吸煙,刀刻般的華麗側線微成一道亮眼冰晶,驕子中的瑰寶,比柜子中的高檔珠寶還粲然。
林妙言心神一晃忽,繼續先前的事務,口中吞咽口水的動作輕微。
離景偏過頭透過白霧小心翼翼地瞧她,覺得她像一個匪夷所思的磁場,有讓人忍不住想要近身的魔力。
“你不喜歡珠寶?”女人是種浮華的動物,不相信有人會不喜歡的。
她目光不轉,坦然回他:“喜歡。沒有女人不喜歡。”轉而又道:“可是我喜歡自己的男人給買的珠寶。”受之無愧。
離景夾煙的手一頓,心里突然空寂無聲,像在湍急的河流里攀了塊不動如山的巖石。動一動都有全身松動掉進冰水中的危險。
他一把攥起她的右手,發狠似的鎖在手中,黑色的眼睛牢牢鎖住她:“你是說你不是我的女人?”唇邊攜著一抹驚魂。
林妙言被腕上火辣辣地疼痛驚得倒抽涼氣,對上他的神色略顯蒼白。
咬了咬唇,和他兩兩相望,半晌,只道:“是不是二少爺還用問我么?二少爺如若只把妙言當個人看,對于妙言也是件了不得的幸事了。”接著淡然無波的轉身對柜臺前已經目瞪口呆的伙計說:“要這個,這個,還有這個。”青蔥玉指分指了幾條純白光澤的珍珠飾物。
離景如玻璃碎片的眼光一瞬不瞬地看著她,面無表情。手上的力道早已狼狽的松動。
林妙言輕輕推開他,伙計已經把珠寶拿了出來,她徑自熟捻的帶好,整套動作行云流水。
離景挑著眉毛觀察她,幾件款式簡單明了的華麗珍珠飾品被她全數帶好,不僅沒有因為它的瑰麗搶了她的風頭,反倒反襯出她難以壓住的絕色。
通體華貴亮眼,卻簡約得只有黑白兩色,不添一絲累贅,清新得那么純粹。
他一邊掏錢,一邊若有所思,面前女人如何能看出來會是一個山村野婦?嘴角深沉地勾起一抹勾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