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傾城見老太太轉身回房,顛顛的跟上去,深知好戲已經落幕散場,不著痕跡地收起剛剛的興致盎然。
只有朱萌萌還呆呆的坐在沙發上動也不動,目不轉睛的注視著離然的一舉一動。驚恐,詫異,嫉妒幾種混亂的情緒攪合到一起匯集成冰冷的血液在身體里汩汩流動。哆嗦了幾許,操動著麻木不仁的肢體,喪心病狂的指責:“然,這種女人你還護著她,就應該讓媽直接把她打死,狐貍精,一個鄉下女人飛上枝頭了還不滿足,還能夜不歸宿去做見不得人的勾檔,這種女人你還護著她做什么啊。她不要臉,打死她活該,她賤……”
整個客廳除了朱萌萌越來越盛的指責聲,離然和林妙言都陷在一片無端的沉默中,空氣在離然風情萬種的冷顏里流動得極為緩慢。
朱萌萌在這窒息的沉默里也越罵越怯懦:“然,我……”最終變為不知所措。
離然淡淡地觀摩她極沒風范的數落,面上不為所動,拳頭早已捏得嘎嘣作響。
林妙言輕巧的笑聲得了空隙鉆進來:“呵呵,朱萌萌,你不是想知道我去哪里和誰在一起了么?”臉色蒼白的她向朱萌萌勾動同樣白析透明的指頭,意境變得十分詭異:“你過來,既然你那么好奇,我就悄悄的告訴你一個人好了,這件事還是越少人知道對我越好?!?/p>
朱萌萌吞咽了一下口水,又看了一眼離然,眼見被林妙言口中不與外人道的秘密所引誘,心中即燥動又不安,腳上的步伐還是情不自禁的挪移過去。
女人果然是種好奇心極強的動物,林妙言在心中哂笑。可是……好奇害死貓呢!
離然把目光打到林妙言身上,眼神里蕩漾著某種不知名的光輝。
緊接著側顏一陣輕微不可觸的香風浮動,一聲脆響在彼時靜寂的大廳里陡然傳開。
朱萌萌惶恐得捂著半邊臉,忘了叫喊也忘了掙扎,完全被林妙言出其不意的舉動和眼中含怒的氣勢震蕩得魂飛破散。
“這一巴掌不是我林妙言撒潑取鬧,只是教訓你這個大小姐的出言不遜,不要臉和賤這兩個字樣,如果你朱萌萌喜歡,就盡管拿去,愛怎么用就怎么用。但請不要用在我林妙言的身上,有你在,這兩個詞匯我就承受不起?!绷置钛缘爻隹诮逃?。
離然偏過頭看她,眼里含笑,目光灼灼。
朱萌萌嫩腮上火辣辣地疼了半晌,才從林妙言思維太過跳躍的溝壑里回過神來,憤怒的看了她一眼,操起手打算回敬她。
還沒落下的手被離然一把抓住,大手使了十足的力道,攥得朱萌萌腕部一陣粉碎似的疼痛,臉部也逐漸扭曲。
“然,你弄疼我了……放手……”
“我告訴你多少次了,再在我們離家展露你沒教養的一面,滾!”大手一甩,朱萌萌狼狽地摔出一個趔趄。
朱萌萌定定地看了兩人一會兒,“哇”地一聲哭起來:“林妙言,你等著,我不會放過你的,我一定會告訴媽的。”接著一溜煙的回房了。
林妙言冷冷看了朱萌萌一眼,疲憊地嘆了口氣,臉色也愈加蒼白。越過離然上樓。
手臂被身后人一把攥住,林妙言輕輕哼了聲,全身一片灼燒似的疼。
她憤怒的轉身:“三少爺,請你放開我的手,這場戲演到這里,我這個樣子也算取樂你們離家人了吧,不散場還杵在這里做什么?等著要簽名么?對不起,我鄉下女人,分寸都不懂了,又怎么會知書寫字呢?!”
離然滿臉溫惱,又滿臉抑郁,不僅沒有放開她,反倒將她拉近幾分,審視著她的傷口說著斷斷續續的句子:“平是對待我們時像個野貓似的爪子不是挺利嗎,怎么到老太太那里就蔫了?!?/p>
“我碰你一下的時候都知道拼死的反抗,她打你的時候你就不知道服一下軟或是躲一下么?!?/p>
“還是你壓根就沒認為我會幫你?!?/p>
“如果拋棄我的心疼不說,一開始真想讓老太太教訓你幾下,收收你的骨頭。你這一天一夜又是去哪里了?恩?”
接下來的話被林妙言諷刺的笑聲一舉殲滅,事實上她忽然覺得有些哭笑不得,一個時代的愚昧與玩弄充斥著她整顆被現代文明熏染過的心。
突然有些受之不起。
“離然,你說這樣的話算什么?算曖昧還是直接就是在表白?我說過我對你們離家人的情感游戲沒有興趣,你們幾個人愛怎么玩是你們的事?!鳖D了一下,又道:“但是,別拉上我。再見?!彼﹂_他的手起身上樓。
全身生生不息的疼痛都在彰顯著一個家族的暴力與血腥,她要離開,而這一切也將成為她歷練中的一點云煙,生活中的一絲過往,一切都會結束,一切都會重新開始的。
離然手中一空,好似突然有股涼風趁虛而入,轉頭向外看去,上海的夏天燥熱沸騰。他的心卻在這一刻冷得跌跌撞撞。
他有一種不詳的預感,剛才握在掌心的女人,比他更似風,像突然降到這個世界上的一縷幽魂,稍一脫離撐控就會消失無蹤。
林妙言走到門口的身驅被身后一股強有力的力道帶起,一陣天翻地覆后,后背當即緊緊貼到清冷的墻上,牽動著身上的傷口一陣吃痛。
待看清來人時,已經被緊隨上來的離然用兩臂抵在墻上,將她困在自己的范圍內。情緒不似剛剛的淡然,帶著烈性的撕咬情緒,仿佛要把她吞進肚子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