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傾城從暈迷中醒來，入目熟悉不已。

離風(fēng)操手立在窗邊，注視窗外的視線目空而悠遠(yuǎn)。外面起了風(fēng)，嗚咽聲四起，他松松的發(fā)散散垂著，側(cè)臉線條仍舊冷硬。

段傾城胸口的傷疼得微微發(fā)抖，平靜地喚了一嗓：“風(fēng)……”像身處離家大少奶奶時一樣。

離風(fēng)眼風(fēng)微調(diào)，飄飄地望她一眼。

“既然醒了，該了斷的就在今夜算明白吧。”

冰冷的話帶著極利的鋒芒扎得她的心一疼，傾刻，笑意嫣然凄離：“你就真的這么絕情？一點不念及我們昔日的夫妻情份？”玉手撫上鉆心的傷疼，隱約看出手面的脈絡(luò)。

離風(fēng)慍惱的撇過臉去，神色里充滿不屑。

就連語氣也一慣行云流水的溫涼：“這個夫妻情份你是對我說還是其他人？你可看好了，我不是離景。”

段傾城即刻精神渙散，深深地看了一眼窗邊人俊削的側(cè)臉。聲音微微顫抖：“景說的是真的？這一切都是你與他的一筆交易？只是為了……趕我走？”嘴角尷尬地一扯，眼淚跌落下來。

離風(fēng)緩緩踱過，俯首看她。

“你覺得我和離景哪個更像是會姑息的人？今日然將你留下，不想當(dāng)著眾人面丟了兩家的臉面，也是通知你一聲，我們離段兩家的恩怨從此光天化日，你既然已經(jīng)走上這一步，何去何從也不用我來教你。從此你不再是離家的大少奶奶，你們段家做過的，我也會一分不差的討回來。對世人怎么說，你心里應(yīng)該很清楚吧。”

眉峰一挑，接著轉(zhuǎn)身出去，背對著她再次冷聲陳述：“我去通知你們段家來人將你接走，你準(zhǔn)備一下。”

段傾城身體一軟，心中僅存的那根希冀的鋼線“砰”斷掉，淚眼婆娑著嘶吼：“你憑什么撐管我的去留，這個離家大少奶奶我不會讓位，離景呢？他真的和那個賤女人在一起了？哈哈，他們溫存纏綿，難道你就一點都不難過？外人不知，我可知，你們?nèi)值芡瑫r愛上一個女人，你的弟妹，離然的嫂子，不知說出去上海灘的人要怎么看待你們離家。”

離風(fēng)邁出的步伐一頓，凜然轉(zhuǎn)身，殺氣盎然的眼神死死注視著她，天崩地裂一般，接著噬血地笑開。

“你在威脅我？在上流社會果然算極利的刀刃了。呵呵這條軟肋剛好也被我拿捏正了，如果你和景的事說出去，效果會怎樣？”高大身形壓下來，手指捏緊她的尖下：“我不怕，不知景和然會不會怕，不過，你要小心他倆扒了你的皮！”離家少爺噬血不羈，以此做威脅還弱了點。

大手凜然一甩，段傾城扯裂著傷口跌到床上，手不自覺的拂上胸口，滿手腥紅。

疼嗎？

說不出是傷口在疼，還是心在疼了。

段公館大廳里，幾個焦灼等待的人像熱鍋上的螞蟻，不安地踱著步子。

莫管家看了眼段爺，底氣不足：“段爺，您放心好了，離家三少說不會傷害小姐的，等事情一解決好自會通知我們?nèi)ソ尤恕！?/p>

段爺目光迸出凌人之勢，重甩長衫的袖子。

“糊涂！怎么能把重傷在身的小姐一個人留在離家。離景那小子竟然有本事玩炸死，離家一窩瘋子，還有什么做不出來的。”

若蓮早早棄她而去，一直只有傾城這么一個女兒陪在身邊，視為掌上明珠不止，現(xiàn)在遭此待遇不說，還被始作俑者扣下，叫他這個當(dāng)?shù)脑跄馨采?/p>

莫管家在段爺頻頻的嘆息聲中退到一邊站好，不再說話。

“鈴……”

一陣急促的電話聲掀起一屋人的狂燥。

莫管家快速拿起聽筒。

“喂，你好，是段公館……大少爺讓去接少姐了？好好。”

放下電話，轉(zhuǎn)身道：“段爺，離家打來的，讓去接小姐。”

段爺緩緩松了口氣，疲倦的坐到沙發(fā)上，無力地擺了擺手：“快去，快去，帶著醫(yī)生過去。”

拭去一頭汗，拿起茶已上的涼茶抿壓幾口。

“慢點，慢點……碰到大小姐的傷口絕饒不了你。”莫管家時不時地回過頭細(xì)念。

段傾城躺在擔(dān)架上，梨花帶雨。

離老太太矗立在大廳里，見段家人從樓上下來，喊了一聲：“停下來！”

段傾城轉(zhuǎn)過臉看向老太太，兩雙水眸哭得越發(fā)兇猛肆意。口中懦懦喊出：“媽……我……”

老太太擺了擺手，折斷她的話。

“什么也別說了，你我總算婆媳一場，今天全當(dāng)給你送個別。以前，你一直是我最中意的兒媳，懂事聰慧。誰知你們竟能背著我做出這等荒唐事來。你好至此好自為知吧。”揮了揮手，對段公館的人道：“走吧，走吧……”

“媽……媽……”

段傾城撕心裂肺的叫聲一路趟過離家大廳，隱在暗處的朱萌萌都忍不住心底發(fā)顫，對離家少爺?shù)目謶旨恿巳帧?/p>

林妙言被外面的聒噪聲吵醒，不悅地皺起眉頭，略一轉(zhuǎn)身，全身一陣車碾過的疼，不禁眉頭蹙得更甚。

離景趴在床上，一手撐顎，見到她的神情，咧嘴一笑。接著湊過身來：“哪里疼？”

“哪都疼！”

不假思縈地回答完，才好似吞了蒼蠅，縱欲成歡的肇事者執(zhí)了一副魅惑妖顏盯著她，一嘟嘴，盡是玩味之態(tài)。

黃鼠狼給雞拜年！

林妙言不屑地瞟他一眼。

皮膚上一陣怪異觸感，離景的大手已經(jīng)伸進(jìn)錦被，覆在她略微隆起的小腹上。

挑了挑眉，壞笑說道：“你跑得再久一點，讓你的丈夫空虛得再久一點，就不單單這個疼法了。幾天幾夜下不了床也說不定呢。”

暗淡的燈光下，林妙言的面上一陣灼燒，一邊不欲茍同他的潔身自好，一邊又快速轉(zhuǎn)移了話題：“外邊在吵什么？”

離景看出她不欲練戰(zhàn)的羞赧，目不斜視，手臂一抬，利落地將她攬到懷里，身體也一并鉆進(jìn)被里。

“該是段傾城徹底被風(fēng)掃地出門了吧。”輕哼一嗓，語意輕飄。

林妙言驚詫的看向他，意欲從中看出驚濤駭浪來，可惜，平靜得沒有半點漣漪。

“怎么？你不心疼？”這倒另她好奇不已了，他和段傾城那一腿有得不是十分的興味盎然么？

怎么？從良了？！

離景晶亮的眼眸壞壞的瞇起，猛然湊過俊顏，惡趣地輕咬一口。

“你想讓我心疼她……我只心疼我自己的女人和孩子。”攥住她的手放在胸口，靜謐幾秒，似深情細(xì)念：“我這里現(xiàn)在滿滿的都是你，再容不下任何！”

林妙言怔愣得回不過神，直覺他是人格分裂了，偏偏此刻分裂出的情愫又十分動人心魄。

秀眉一蹙，隱忍心中的顛簸。

風(fēng)輕云淡的回拒他：“離景，你開玩笑的技術(shù)十分拙劣呢，聽來并不好笑。初來離家，你說過的話我這個不入格的山村野婦可是半個字都不敢忘記。”

離景眼中閃過深諧飄渺的疼惜，看著她抿唇不語。最后緊緊裹緊她，讓她更加靠近胸膛，仿若無形中向她傳遞依靠和信任。

聰明如他，破損的心是要一點一點修補(bǔ)的！

“聽風(fēng)說你在尋找殺字絕？為的可是包袱里的那些東西？”

林妙言一個激靈，掙扎著從他懷中抬起頭來。

“你看里面的東西了？”轉(zhuǎn)念一想，不禁輕呼出聲：“莫非你就是殺字絕里的人？”乖乖，難道離景骨子里還是只愛國鳥么？

水靈美眸里滿是驚訝的不敢置信。

離景瞅著她，笑到微哽，接著緩然起音：“你這是什么表情？還是我在你心里已經(jīng)邪惡到?jīng)]了人性？沒錯，殺字絕就是我創(chuàng)立的，主要成員就有離然。”

林妙言掉到一半的下巴遲遲忘了收攏，這個先前揣測的答案當(dāng)真從離景嘴里聽到了，讓她有強(qiáng)烈的逆差感。

畢竟在她心里他就是那個樣子，無情，噬血，陰險，冷酷。現(xiàn)在仿佛突然有一道光打進(jìn)來，照進(jìn)黑黝的深淵里，映出他好看的容顏和跳脫剛毅的側(cè)線弧度，適應(yīng)了黑暗的雙眼在這束瞬息射來的耀眼光斑前，即不適應(yīng)又雙目生疼。

這個黑幕黨殺字絕，這段日子大有耳聞，神秘，精銳，利練，狠絕，專門弒殺通敵賣國的賊人和他國圖謀不軌的列強(qiáng)，另人聞風(fēng)喪膽。

“那離風(fēng)呢？他不是殺字絕里的人嗎？”

“他不是，離家的生意最適合他這種商場精鷹來打理，而且，這個動亂的時局除了殺人，還有很多事要做……”離景平淡的語氣，像一塊浮木，沉浮幾許。

林妙言反手攥上他的，滿眼乞求之色：“你一定要幫張婆，幫她的兒子報仇，是我累及她喪生的。再說林阿海當(dāng)年也是為了找投靠你們，最后無果才在上海被段爺喂食了毒品撐控為他做事的，雖然被安插在趙景松手下肆機(jī)陷害，可是他的良心并未泯滅啊，最后還不是把段爺與日本人簽訂的合同和照片這些罪證都拿來給你了。張婆和阿海的妻子就為了這些東西一直過著漂泊不定的逃竄生活，所以也夠了。”

當(dāng)日情景浮過腦海，噴濺的鮮血仍舊另她驚悚難安。

離景握住她的手，溫綿執(zhí)著，眼中閃爍的光斑，像在拔動林妙言心里的某根弦。

“你知道信里面提到的林阿海的師傅，趙景松的管家林爺是誰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