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到沒有,九十六夫人沒有多少舞技,居然想用下流的艷舞勾引在場的男人,怕是想男人想瘋了,也不看看是什么場合。”
“哎呀,你們看,她摔倒了……”
臺上臺下都傳來驚呼聲,蘇紅茶趕緊踮著腳尖朝上面看去,果然看到九十七夫人很狼狽地趴在紅毯上,頭發上稀糊糊一片,還有黃色液體在往她精致的臉頰上流,她滿臉都是淚漬,十指死死抓緊快露春光的前襟,旁邊不絕于耳的嘲笑聲讓她恨不得找個地洞鉆進去……
“天,真出丑,這么大場合怎么會摔倒?”
“好像是剛才座在女席上的陸小姐只咳嗽了一聲,就有人朝九十六夫人扔雞蛋,九十六夫人被嚇摔了。”
“活該!也不看看今天是什么日子,又不是在勾欄院中只有男人,這么多大家閨秀千金小姐在,又如何能讓她傷風敗俗不要臉下去?真是個蠢貨!”
這時有不知情的小妾好奇地問:“你們剛才說陸小姐,莫非是陸丞相的千金陸玲瓏?”
立即有人白她一眼,“你真是少見寡聞,落日城里除了一個陸玲瓏小姐,誰會把姓陸的掛在嘴上?”
“就是。聽說那位陸小姐自己長得傾國傾城,才氣驚人,最看不得那些不要臉面的女子,不砸她砸誰?”
“你們看到沒有,陸小姐坐在女席最中間,幾乎能與太子爺遙遙相望,兩人視線不時絞著在一起,情意綿綿地,好浪漫。哎呀,如果我也有這樣一個愛我的男人,死也心甘情愿……”
小妾們望著前面,一個個流著口水,眼睛直冒星星。
蘇紅茶忍不住好笑,不過卻對未曾會過面的陸玲瓏更感興趣了,她倒要看看她究竟是何方神圣。
她隨聲想把視線轉到臺下,卻怎么也夠不著,情急之下往前面擠了幾步,才一抬眼,還沒看清楚陸玲瓏在何方,首先就與一束涼薄的目光碰撞在一起,她頓時嚇了一跳,暗呼倒霉,自然,能讓她呼倒霉的人,除了溫七,沒有別人。
溫七今天穿了一襲顏色鮮艷風騷的衣裳,由于天生的眉目俊秀,彎彎的眼睛里猶如帶著誘人的陽光,這樣的一身穿著,不僅沒讓人感覺輕佻之氣,反而有一種另類的令人矚目的光芒。
其實此時他正與一個細皮嫩肉的俊雅少年說話,目光只是隨意的游移著,根本就沒仔細看探出頭的蘇紅茶,可是她一見他就覺心虛得很,今天如此重要的場合,千萬不能被他弄砸了,忙不迭地縮回頭來,再也不敢往外張望。
臺上仍載歌載舞著,九十六的事情很快便被人遺忘,再聽侍妾們三兩成群熱聊了一會,終于聽到伺儀念道:“四十二號上場,四十三號準備。”
蘇紅茶精神一振,重新再察視了身上的穿著一遍,相信再無讓人看出破綻的紕漏之處后,才悄然往四夫人那邊走去,四夫人這時也起了身,兩人會合在一起,做著上臺前的準備。
太子宋岳早知四夫人的出場序號,而且他也確實把注押在四夫人身上。自大夫人陷害事件后,五夫人因手傷,彈琴時不再那么流暢,六夫人由于失了舞衣,普通的衣服穿在身上,已是信心大減,舞姿大不如前。唯獨四夫人每天坐在小院里,悠然自若的彈著從未聽過的琴曲,雖未唱出聲,卻能聽出那曲子的悠長婉轉,而且燕王也極力舉薦她,于是才下定決心將重注押在她身上,希望她不會令他失望。
“不知此次太子有沒有像他們一般下注呢?”
端王宋啟程微瞇著眼看著臺上,似不經意地問旁邊的太子宋岳。宋岳微微一笑,“端王不是只顧政事么?此次怎么還關心起這些不起眼的小事來?”
端王仿似沒有聽出里面的譏諷之意,緩緩端杯喝茶,“政事自然要關心,只是偶爾也需要娛樂一下,若日日對著一些看不順眼的人,是人都會覺得疲累,太子你說是不是?”
宋岳眼底一沉,正要反唇相譏,人群中突然出現了一陣喧嘩聲,“四十三號出來了,原來是四夫人,今天的裝扮竟然比去年順眼得多。”
“不過她不是以歌喉見長么?今次怎么彈琴?”
“難道她得了高人指點,琴藝突飛猛進?”
宋岳亦是一驚,抬目朝臺上望去,不由眼前一亮。只見一身素白紗裙約摸十八九歲的少女站在臺上,她身材高挑,皮膚白嫩,雙眼水靈而似多情,卻讓人感覺一股愁緒難開的憂柔,正是四夫人,在王府中真正算是首屈一指的大美人。
四夫人盈盈站在一架琴案前,朝下面深深一禮,便款款坐了下去,手指開始輕挑琴弦。
要說在四夫人的光芒之下,自然不會有人注意她身后提著一個花籃的細腰女子,一般情況下,這樣的女子就是個配襯。
可是此女卻與別人有不同之處,她沒有花式繁多的服裝,發式也是簡單嫻雅,目光并不因被人注視而驚慌,只是流露著淡淡的憂傷。身段也不豐滿,甚至偏瘦弱,卻讓人無由感受到一股比主角更哀傷的氣場,明明是靜靜地站在那里,給人的感覺,她才是真正的主角。
而更讓人覺得注目的是,她輕紗覆面,在藍紗籠罩下,面龐如煙似霧,若隱若現,好似在逗人一探究竟般,真真勾人心魄——男人便是如此,越是朦朦朧朧令他們看不清,他們就越想看。
當一陣急促的琴音響起的時候,與會的人都不約而同的靜了下來,齊齊盯著臺上的兩個女子。
隨著琴聲逐漸清晰,藍紗女子點著碎步從花籃中拈起紅艷艷的花瓣翩然舞了起來,憂婉的歌聲亦隨之凌空飄蕩。
“花謝花飛飛滿天,紅消香斷有誰憐,游絲軟系飄春榭,落絮輕沾撲秀簾。”
琴聲如鳳竹輕吟,歌聲哀婉徹肺,舞步亦是在片片灑落的花瓣雨中惆悵輕點,臺下的人如同被點了穴般,同被這歌這舞震驚住,偌大的場上除了歌聲琴音再無其他不協調的雜音。
“花開易見落難尋,階前愁殺葬花人,獨倚花鋤偷灑淚,灑上空枝見血痕,愿奴脅下生雙翼,隨花飛到天盡頭。”
吟唱到此,琴音忽轉,女子的舞步一變,藍色紗衣的長袖滿天飛甩,隨著這舞袖的甩動,她的身影也在一片藍色光影中,漸漸變得模糊起來。
“天盡頭何處有香丘,天盡頭何處有香丘,未若錦囊收艷骨,一抔凈土掩風流,質本潔來還潔去,強于污淖陷渠溝。”
眾人為那詞曲為之沉醉……
就在所有人的注意力都被吸引到臺上去的時候,坐于女用席的陸玲瓏收回視線輕輕瞄了一眼不遠處的太子宋岳,當即眼里就閃過一道酸澀的暗光。臺上不過是燕王府里的兩個侍妾而已,值得他堂堂太子看得那么目不轉睛么?明明剛剛都在與她眉目傳情,轉眼怎能因為其他女人而流露出贊賞癡迷的目光?
再觀其他的男人,也是怔怔的看著臺上,就連從來對女人不假詞色的溫七,眼中也神色變幻,分明是心有所思。
陸玲瓏微閉眼,她不能容忍宋岳直鎖藍紗女子的目光,亦不喜歡別人搶走屬于她的光芒。
她掩住嘴唇輕輕一咳,后面立即就有一個目光帶著刀鋒般銳氣的女子與她心意相通,沉沉地點了點頭,然后從一個布袋里掏出一個雞蛋,手腕暗運勁,雞蛋脫手而出,直朝臺上正在飛舞的藍紗女子砸過去。力道極狠又準,相信只要砸中的話,不僅能將人嚇壞,說不定還能將人砸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