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母心里也亂糟糟的，錢有，但是是醫(yī)藥費。

她瞞著女兒沒有說，青樹越來越大明白的也越來越多了，丈夫是孝子，寧愿自己不吃不喝也要讓自己的母親吃飽，這沒有什么不對的，在青樹昨天做了那些話之前可能是幾個小時，她把錢讓人給婆婆帶了過去。

現(xiàn)在家里就靠著她一個人在外面工作，丈夫要住院，女兒要上學，雙重的壓力幾乎壓垮了她。

“我要出院。”

床上的白父抖動著身體，他聽見了妻子和女兒的對話，現(xiàn)在家里每一分開銷都要精打細算，他是沒有想到青樹會對她奶奶有那么大的意見，孩子的心是敏感的，他昨天才讓妻子把錢托人帶過去，結果今天青樹就要交學費，他也為難。

忘記了自己不必從前，他已經(jīng)不是從前的那個自己了。

青樹的媽媽是一個能吃苦的女人，不然丈夫調(diào)到這里她也不會跟來的，扶了丈夫一把，小聲地在他耳邊說，別擔心，家里還有，青樹的學費足夠。

白母心里發(fā)愁，就這么一份錢，現(xiàn)在兩邊都要，她是要給誰？

周于過來給白父檢查身體，青樹的父親看著這個年輕的醫(yī)生，問他有沒有孩子。

周于摸摸自己的臉，難道他像是這么老了？

青樹的父親說，如果沒有孩子千萬就別要，除非你能給她好的生活。

他現(xiàn)在就后悔了，當時不應該聽妻子的話讓她把青樹接過來的，孩子留在那邊在外公外婆身邊肯定要比現(xiàn)在在自己身邊強，可是接都接來了，還能怎么樣？

也難怪孩子對他不滿，有些事情知道的時候已經(jīng)晚了，他淡淡的想。

站在那個位置上，一直覺得自己是大家的父母，誰都需要他，也許別人不是那樣的想，可是他卻是。

白母拿著要準備交出去的住院費，想著先把青樹的這關過了，至于醫(yī)藥費現(xiàn)在的醫(yī)院還挺講理的，拖兩天應該不是問題的。

“拿著，趕緊去交了，青樹，家里很好……”

做母親的攏攏女兒的衣領，女兒越來越漂亮，像是一朵正在盛開的鮮花，自己則是老了，撫摸著女兒的臉。

她的女兒不能不念書，不能像是她這樣的生活。

白青樹知道家里難，沒有去接。

白母推推手里的錢，拉起女兒的手將錢放在她的手上，可是下一秒青樹跑了。

頭也沒回的跑了。

所有同學里王芳家的條件是最好的，青樹唯一能想到的就是去找王芳借錢。

王芳是一個大咧咧的女孩兒，可是借錢？

要是借幾毛錢還好說借這么多，她自己不能做主啊，看著青樹，也知道青樹敏感。

“那個青樹，要不然你晚上去我們家一趟吧……”

王芳說的斷斷續(xù)續(xù)的，想著自己是不是給家里惹麻煩了，借錢？

要是青樹跑了呢？

王芳拍著自己的腦子，她到底在想什么啊，在心里把自己好一通罵。

白青樹眼睛多尖，一看王芳猶豫就明白了。

“王芳，那個先不麻煩你了，我想起來了，我能借到。”

王芳想這樣最好，在好的關系要是扯到錢上面就不好了，這不是給買一個梨的問題。

青樹家里因為　她爸身體都要將家拖垮了，多少錢扔進去都是打水漂的。

不過這不是自己的家事兒，王芳不能說。

白青樹的心里此時難堪，理解雙重在交織。

青樹一下午都躲著老師，可是老師在等她交學費，這不是她必須要收不收的問題，而是學校一定要讓交的。

白青樹的家里她也大概的知道了一些情況，可是她也沒有辦法，現(xiàn)在誰家不是過的苦哈哈的，不是只有她一家有難處。

“白青樹，下課到我辦公室來一趟。”

青樹的心里有些惴惴不安的，甚至這一堂課她什么都沒有聽進去。

王芳推推她的胳膊：“要是不行，還是跟我回家吧，不過我可不敢保證我媽能借你，你最好讓你媽來我家一趟……”

王芳說這話也沒有別的意思，孩子來借錢算是怎么回事兒，大人來還能好一點不是嘛。

青樹盡量讓自己輕松起來，對王芳笑笑，可是唇上那笑容很苦，帶著淡淡的苦澀。

她覺得自己身體發(fā)冷，似乎到了這里，她就一直是這樣的，手有點麻，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兒做的明明是每天都要必須做的事情，可是現(xiàn)在拿著筆，手不能動。

白青樹皺眉，試著在動動手，可還是不行。

手就跟被固定住了似的，不行，不能動。

＊

“白青樹，我上午的話已經(jīng)說的很明白了，你家有困難，可是誰家沒有困難？你要是這樣的話……”

老師在念念叨叨的說著，現(xiàn)在學醫(yī)的要么是家里條件比較好的，要么是保送的，可是眼前的這個，老師真的一個頭兩個大。

青樹看著自己的鞋尖兒，她現(xiàn)在沒有辦法抬頭去看老師的臉。

“老師……”

正在說著，外面白母穿著干凈的衣服敲了一下辦公室的木門。

老師一愣。

“老師我來給青樹送學費的……”

白青樹的母親一直就是那樣，在所有人的眼里，她跟一般的婦女不一樣，她身上永遠帶著一股氣質(zhì)，說不出來的氣質(zhì)。

就像是王芳她爸說：“你看人家青樹的媽媽，那腰身跟細柳似的，風一吹就跟著搖，看著就有一種……”

那邊王芳的爸爸話還沒有說完，王芳的媽媽在外面烙餅大聲的接過話茬。

“是啊，弱不禁風的，風一吹就飛了，所以命不好……”

白青樹死死咬著下唇，老師看著青樹的臉，在返回去看看青樹媽媽的臉。

“白青樹說……”

白母揉揉女兒的頭發(fā)，她不說話自己也不勉強她。

“青樹這孩子忘性大，忘記拿了……”

老師想著反正學費這算是交上了，也不管了。

白母拉著女兒柔軟的小手，青樹的手有點粗了。

她已經(jīng)盡量不讓女兒做任何的家事，她相信只要青樹什么都不做，以后她依舊是以前的那個命運，不會像是自己這樣，可是到底是無力改變，有些事情不是她安慰自己就能實現(xiàn)的。

“青樹，跟媽媽談談好嗎？”

青樹猶豫了一下，而后緩緩地點了點頭。

白母知道女兒心里在顧忌什么，一直在試圖安慰著她。

“青樹，不要怨恨你爸爸，他是一個好人……”

青樹兩行眼淚留下來，所謂愛之切責之深，她深愛她的父親，即便有時候覺得他很傻，傻帽兒極了，可她還是愛。

愛里面帶著一份尊敬。

小時候她爸爸是她所崇仰的目標，可是長大了發(fā)現(xiàn)這個目標似乎不是那么美好。

青樹的媽媽將青樹拉進懷里。

“晚上去看看爸爸，跟他好好說說話，他心里很難受，你爸爸今天出院……”

青樹點點頭。

用手背擦掉自己的眼淚，努力對母親笑笑。

“媽，我晚上放學就過去……”

白母很是欣慰，她的青樹永遠都是那么的懂事兒。

＊

“出院？”

周于看著眼前的女人，據(jù)他所知她很愛她的丈夫，現(xiàn)在這種情況出院？

難道有什么隱情？

“呃，我覺得現(xiàn)在還不是出院的時機，他的身體……”

白母當然知道，可是現(xiàn)在手里沒錢，從青樹的學校回來，她已經(jīng)去了能借錢的人家。

她家現(xiàn)在就是這樣，東家借借西家借借，然后到了開工資的日子趕緊去堵這個缺口。

老是跟人家借錢，人家也不愿意借的。

周于想他大概知道有什么問題了，嘆口氣。

“這樣，你們先住著，我去跟院長說說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