修羅戰場血濺當空,烈日落下西山頭,沒了白晝的照耀戰場暫失去了殘酷的色彩,然高空禿鷹盤旋不息,巨大的陰影籠罩在蒼穹之下。刺耳的鳴叫恍若魑魅魍魎覓食到新鮮的血肉而發出興奮的叫囂。
宋軍暫退二十里,大遼暫奪優勢。
不僅如此,除了丟盔棄甲,死傷慘重。大宋三軍將領七王爺麾下良將顏辰凡被俘,鐵膽硬漢,錚錚不屈。
王帳內通火亮如白晝。耶律炎端坐,笑得豪邁。然而被強行按于坐在次位的顏辰凡卻神色深寒,擰成一塊萬年不化的冰塊。
輕輕掃了一眼,耶律炎掛上陰冷的淡笑,散發傾入骨髓的凜冽。
“本王向愛惜將才,顏將軍才華出眾,年紀輕輕便得七王信賴擔此重任,但觀大宋奸佞當道,帝王昏慵。為何不棄暗投明入我大遼之下?”
“哼!要殺要剮息聽尊便,要我做遼人的走狗,我呸!”
顏辰凡咒罵。若不是他們陰險詭詐,詳裝撤退。自已又怎會被俘于敵營?
帳內的大遼將士無一不怒目相向,已經有將領“搜”抽出長刀,大罵:“大膽……”
“算了!”耶律炎一揮手,無所謂道,未將他的話聽入耳中,高深莫測的眸子深幽無底,看不出來算計著什么。
他端起酒杯輕輕拈量,隨著晃動酒液呈圓圈形波紋向四面蕩形式,深邃的目光直射入顏辰凡心底,仰頭一口飲盡。
放下杯之際,便恢復了平常的冷漠。眸中閃爍的興味之光易隨之淡去。
看似凜然威武,卻也只算一平庸之人。
戰場之上,沒有正義與陰佞,只有生與死,勝與敗。兵不厭詐。若要將自已的失敗歸錯于他人,那么……顏辰凡,你不過是靠著裙帶關系才坐得上這個位置。可惜了他一身正氣,但論起胸襟氣度,比起趙閔,尚還欠缺不少。
“來人!”威嚴一喝。各將領立刻領命。
頓時帳內彌漫肅穆氣息,不言而威。顏辰凡面無表情注視著這些人,沒有半分低頭的軟弱。
抬眼看了片刻,嘴角微微上揚些許。道:“看來顏將軍太累了,帶將軍下去休息,好生招侍!”
而其手下將軍卻不服,怒氣橫肆,斥責:“大王,此人出言不遜,讓未將殺了他以泄心頭之恨!”
“不忙!”緩緩一抬手,黑亮的瞳眸壓抑了飽含陰謀的奸笑。對上顏辰凡,滿意的看見對方面容一閃而過的憎恨。
“此人留著有用處!”
說完,再次揮了揮手,示意帶下去。
被押住動彈不得,而心中卻因耶律炎詭異的殘笑而慌亂不安。
他明白,自已已經是一個餌,一個誘宋軍上勾的魚餌。
平原的深夜清冷若深秋,四面徘徊的是不知名的鳥兒的尖叫,還有靠著黑夜隱藏身體的鬼怪,已經做好了下一步侵略的打算。
王帳內的將領退了出去,徒留耶律炎一人在其中,燃著的火堆紅舌繚繞,吐著七彩火星發出噼哩叭啦的聲音,蒸蒸熱氣溫暖了帳內卻怎么也融不了他疆硬的心。
一人獨立于其中,褪下全身行軍中的警惕,垂下頭眉目繾綣,凝思,面容流露凄涼,萬分惆悵。
“麟兒……你可好?”
漫天的星子為夜行者照亮了前方的路,璀燦照耀四方。深夜的狂風將四射的星光吹向蒼穹之下每一處角落。
“前面就是遼營?”
少年拉緊了僵繩,馬兒停了下來在原地來回踱著步子,踏下一個又一個深深的腳印。
狂風吹亂了他的頭發,凌亂的飛舞向夜空。風華絕代的面容因為眸光精銳雪亮而神彩灼灼。
目光投向不遠之處,繚煙四起,一望無邊的營地帳篷林立。
嘆!
兩年!他的心早在兩年前隨著她的離去而跌入地獄。每一天,每一個夜……他都在等她回來。回到屬于他們的家中。
“稟報大王!”
帳外,侍衛響亮的聲音傳了進來。
打斷了他飄遠的回憶。令其不悅,深蹙眉心。斥:“進來!”
“是!”走進了自已的近衛。
單膝跪下之后,將手中的物品高高舉起,道:“啟稟大王,營外有名少年求見,他拿著大王的信物!”
信物?耶律炎拿在手里,碧玉環配。瑩亮剔透,光潔的玉身能印得出所有的影子。
這是……倏的,陰鷙的雙眼因為它的出現而熠熠發亮。
“他人在何處?”
一把糾起地上的士兵,他狂暴的聲音有著失而復得的欣喜,連帶著面容也浮起了璀燦的笑意。
“在……”
被他異常的神色嚇得面如黃土色,若是耶律炎肯拔出刀來架著他的脖子逼問那倒不會害怕,只是眼前明明是一只兇殘的魔鬼,卻還揚起那么真誠的笑臉,反倒令人毛骨悚然。
不侍他回答,他人已沖出帳外。
是麟兒!這塊玉佩是分別當日他親手為她戴上的。
人生最難過為一個“情”字。臣服在其之下連君臨天下的南院大王易化做繞指柔。
玉佩璀燦幽亮,將暗夜的天投上一層碧綠的明輝。
當他驕傲的身影沖出,所有的侍衛都不知道發生了什么事?而耶律炎臉上正凝著令人從未有見過的恐懼表情。
大遼的真主啊!殺了他們吧!只要別再讓他們看見那張比殺人更可怕的笑臉。
蒼茫黑夜下,那一抹細小的身影,輕淡月光下可見一身仆素遼裝,白衣勝雪,長發迎風飄揚。
赫然,腳步踏入那一點立刻停頓。眼圈一陣發熱。有什么東西將喉嚨堵住了。
他突然無法上前,縱然早已在心中呼喚了千萬遍那個名字。
少年環著雙臂,身體似是微冷,敏銳的感覺到身后有人,迅速轉身,四目在空氣中相交,激起火花四濺。
“耶律炎!”
他走了過去,臉上掛著甜甜的笑容,不可否認在見到他的一剎那自已的心里是非常欣喜的。所以,腳步邁得比較快些。
麟兒!
他張了張嘴,卻發不出聲音,眼前蒙朧一片。握緊玉佩的手緊得咯咯響。生生用力壓抑住鋪天蓋地被席卷而來的感情。
她真的來了,無恙的站在自已面前?
“麟兒……”
雙眼懵懵盯著走過來的人兒,口中喃喃不停。
猛然,像是魂歸身體,無光的眼中瞬間涌入了洶涌波濤,與籠罩下的星輝交相輝映,光芒萬丈四射。
眾目睽睽之下,他如狡黠的獵豹以閃電般的速度沖上前。
上官麟愣了一下,下一秒被一個熾熱的胸膛狠狠貼住。縱然隔著厚厚的衣料,但耳邊“咚咚”的心跳清晰可聞。
“你終于回來了……我的麟兒……”
他的一片赤誠之心可召日月。
因為耶律炎擋著,所以麟兒看不見他身后已是三軍魂飛魄散,泣血流淚的慘狀。
輕輕放下警惕,她慢慢將耳朵貼近了他的心口。睫眸半瞇彎起迷人的弧度,一朵潔白的水仙花蕩漾于眼角。自已的心……也跳得很快啊。
與帳外相比,里面可畏是另一個天堂,溫暖如春。
待侍衛送上熱水,酒菜之后,便腳底抹油不敢多呆一分鐘,生怕自已心目中崇高的戰神形像會因為多看一眼而毀于一旦。
打量著這四面,到處彌漫著屬于他的氣息。
耶律炎站到麟兒面前,深深凝視了片刻,仿佛非要把這兩年分離的光陰全補回來。
“你回來得正是時候!”他幽幽嘆息,帶著一絲悵然若失。是啊,她本可以直接回南王府卻來到前線,唯一的原因不言而知。
說著,抬手將她頭上的絲帶輕輕扯開,滿頭柔滑的青絲如瀉披灑下來。頓時女兒嬌容再也無法掩飾。
麟兒一驚,手足無措,太快了,快得都還來不及反應。
“果然還是這樣比較好!”他嘴角擒開微笑,滿意的看著自已的杰作。可收到兩記殺人的目光后,就再也笑不出來了。
“那我讓你換上女裝出去跑一圈可好啊?”
她毫不示弱,挑釁。氣得臉鼓鼓的。
耶律炎頓時訕笑覺得空氣變得陰冷,突然,發現,這丫頭好像變得刁鉆了,以前多安靜啊?唯一沒變的就是有仇必報的性子。
當夜,大遼軍營中傳遍了足以令整個大遼朝野動蕩的驚天事實:南院大王之所以不碰女人,是因為其好男風,更有有力證人證實,以項上人頭保證,不知何時已贈送了信物……南院大王自幼隨身不離的玉佩。
大宋。
籠罩在戰爭的陰暗下,當今皇帝束手無策,一愁莫展。面對虎視眈眈的契丹大軍,慘敗的戰役。經某些“良臣”游說,派出戰功卓越的王弟披甲上陣。
七王府。
“婷妃娘娘,王爺今夜留在宮中商議國事,請娘娘早些歇息吧!”
送走了管家,顏娉婷輕輕哀嘆,憂愁不減。三年的時間未在她柔美的容貌上多做停留。她是這里的“女主人”,卻不是真正的主人。
游春掌了燈,過來盈盈一欠身,道:“娘娘,早些休息吧,別熬壞了身子!”
她用驚畏的目光看著顏娉婷,每當夜深人靜,伸手不見五指,自已總會莫名恐懼,身體寒冷發抖,總是看見黑暗入一具下體被鮮血染得血紅的女尸口吐紅舌,張開尖利的十指向自已索命。
她好怕,好怕前王妃的魂魄回來了,然而最近,這種感覺越來越強烈,一發不可收拾。
而娘娘……是她親手將王妃與小世子推入黃泉,卻悠然自得,日夜伴于王府身旁巧笑兮嫣,輕歌漫舞。
她……不會做噩夢嗎?
“游春,你下去吧,我再看一會兒書!”
回了一聲后,游春道了安,便走出房間,將大門合上了。
雙手捂住心口重重吐出一口氣,有如釋負重的喜悅。跟在主子身邊,真的能叫做伴君如伴虎。
那個做證的丫頭“失足”落在花園的小池塘里溺死了,還好自已是娘娘自幼的貼身丫頭,這種事兒絕對不可能輪到自已頭上。
心底喘了口氣,這么想來全身頓覺輕松,踏著漫天黑暗,向自已的寢室走去。腳下的步突兀不平,即使再小心不時也會磕磕絆絆,梢一不留神便是生命的代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