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饒是如此,你也不打算出手?”微微有些戲謔,卻又透著試探。
對面斷崖,那道倔強不屈的身影正在晃動著,不知道什么時候就會掉下去了,她一身的白衫都快被浸濕染紅了,看在他的眼中都是驚心,更何況是眼前捏緊了拳頭恨不得立刻飛身過去的人。
那人并未說話,也未曾搭理他一下,只是依舊看著對面。
“你還真是能忍,”眼中有些欣賞流露出,“不過,一個女孩子能夠堅持到如此地步,也算是不容易了。”
不夠,還不夠。
他搖頭:“如今,還遠遠不夠。”
“不夠?”吃驚,“那,什么才叫夠?落入那崖底的萬丈深淵,被毒蛇猛獸蠶食鯨吞才叫做夠?”
折扇一搖,將心底的那一抹因為擔憂和牽掛而在這一刻升起的煩躁除去,隨著折扇之間的風一起吹出,那人盯著他手中的折扇看了許久,猛的,雙眸瞪大,像是不信一般又揉了揉自己的雙眼,那扇子依舊是晃在他的眼前。
一把抓住扇子死死地盯著,他不由自主出聲:“翠玉為扇骨,綴以朱紅流蘇墜子,畫上潑墨山水,一點墨團于手印之處,這……這不是……”
像是被雷擊中一般一動也不動,他瞪大了眼睛:“九天折扇……這不是九天折扇嗎?”
一聲輕笑從聞清玄的唇際流露出,收了折扇,他頷首:“這,確實是九天折扇無疑,只是……我卻料想不到,你竟然會識得這把九天折扇。”
他
拿著扇子招搖過市許久的時間了,卻也沒有人一個人將這一把扇子認出,九天折扇,有些人連聽也未曾聽說過。
“早便聽聞十年前云山一夜之間被滅,其鎮山之寶九天折扇,不知所蹤,后又有傳聞說,消滅云山上上下下的人乃是當今的太子殿下拓跋清玄,今日這折扇又在你的手中,莫不是……”
聞清玄一揮衣袖,湖青色的光亮劃過,那一抹水袖宛如碧波浩瀚的水面一般不斷皺起漪淪漾開,紅色的墜子再次滑入了他的衣袖之下遮住:“清玄者,唯有拓跋清玄,而聞清玄,不過是化名而已。”
眼角,微微朝著那個人看過去,如今是他隱瞞身份,而她又從未發覺,他日若是知道了他真正的身份,不知,會是怎樣?
“原來如此,原來如此,”那人哈哈大笑,“這么多年,連我九怪都被你給騙過了!”
叢林之中,風聲乍起,樹葉沙沙作響,吹滾著衣袖飛揚。
對面,那身影猛地一晃,嚇得拓跋清玄連忙邁出去幾個步子,在看到她只不過是再次一記翻身躲開那碎裂的巖石過后,停住了身形,也松了一口氣,后背只在那剎那之間溢出冷汗,剛剛,真的是嚇死他了。
九怪瞧著他那臉色刷白的樣子,不由得繼續揶揄:“你總是這樣,有什么都埋在心底不叫人看出來,明明就很痛卻咬著牙不說,明明就像救,卻又止住腳步,怎么如此之無趣?”
拓跋清玄回眸看他,臉上的那個神色叫他微微一凜,然后,似乎有些后悔提到這個話題了。
只是,后悔,卻已經來不及了。
“當日我被人送上這九重峰的時候,怕又如何?叫又如何?”拓跋清玄背對著他,揚起的頭似乎是要吞吐著天地吸納其中的精華,卻又帶著淡淡的黯然,“那些害怕,早在年復一年日復一日的消磨之中漸漸不存在了,我最為害怕的時候……”卻沒有人會管,這世上,我只能也只會靠我自己,唯有自己,才是最真實最不會背叛的存在。
“猶記得剛剛來的時候,似乎……你曾將我丟下這九重峰?”拓跋清玄說起往事語氣風輕云淡,但是,往往那看似平靜的層云之下,便是黑壓壓的烏云與蓄勢待發的雷電。
九怪覺得一股很不好的感覺涌動全身,連頭皮都有些發緊了,躲避著拓跋清玄,他嘿嘿一笑:“那個,我得去瞧瞧有沒有人上來。”
想走?拓跋清玄挑眉,如今,可就是新帳舊賬一起算的時候了。
“山頂有什么好玩兒的,不如……我送你一程……”嘴角的笑意有些邪邪的味道,九怪暗道一聲不好之后,只覺得一股凌厲的氣息朝著自己的罩門迎面劈過來,那氣勢,簡直就是力拔山河可劈天地,不敢大意一分,九怪連連退后卻避不開那氣,只能閃身移到另一側,只是,躲的時候躲得快樂一些,故而在還沒有反應過來是怎么回事兒的時候,九怪就只能感覺自己正在極快的落下,而腳下,空無一物,卻是那些由他一手培育卻未曾成年長大昂揚著頭等著他的毒物。
上面,是拓跋清玄涼涼的聲音:“我扔我一次,如今,我也扔你一次,另外,在下面小心些,等會兒她若是真的掉下去,幫我接住她,不得有毫發損傷。”
希望,她莫要叫他失望。
看著對面,他自言自語,卻又像是對著她在說話一般:“能夠站在我身側人,必定要經歷磨難的,不然,日后,殺神誅仙,千難萬險,你該如何承受得住?我能護你一時,卻不能護你一世,唯有于九重天闕之上比肩而立,才能將天地萬物踩于腳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