夢,又是這樣的夢。
這幾日,她反反復復的做著這樣的夢。夢里的一切都是那么的模糊,可又是那樣的清楚。那份心痛,仿佛是從一開始就盯牢她的。只要再一次重復那個夢,她的心便再一次的疼痛。那痛,入骨髓,容不得她的忽視。
滿頭大汗的從夢中醒來,她無助的蜷曲起身子,將蒼白了的臉蛋深深的埋入兩膝之間,然后,無法抑制的啜泣。
即便知道那只是個夢,她還是克制不住的任由痛楚在全身蔓延,痛到她迷了眼,再無法克制的哭泣。
究竟,夢中那錦衣男子是誰?為什么,他的每一次出現,都讓自己恐慌到了極點?
那種感覺,是一個絕望了的人才會感受到的痛。
“你不僅身份高貴,還會是定遠王妃。只是,這中間的諸多坎坷,倘若你度不過的話,就會從此在三界消失,成為無主的孤魂。”相士的話,再一次回響在她的腦海里。
雖然依舊不信怪力亂神,可如今,她卻多了層思考。
“難道……一切都是注定……我注定了,永遠都逃不開嗎?”抬起淚痕斑斑的臉,她望向天空,無力的感嘆。
淚痕猶在,心痛依然。或許,她自己都未曾發現,蒼穹中有顆星星,忽明忽暗,搖搖欲墜……
講臺上,教授依然講得唾沫橫飛,神采飛揚。可允蝶卻再也打不起以往那濃厚的求知欲了。她是一手托著香腮,靜靜的看著窗外發呆。
夏清看穿她的不正常,趁著教授不注意的時候,悄悄的推了推她的手肘:“喂,你今天是怎么了?”
悠悠一嘆,她只是略略掃好友一眼,又將眼睛專注在了窗外的樹上。
“沒事,只是忽然間覺得有些累。”一想起昨晚的夢,她的心不禁又絞成了一團。
到底,那個男子是誰?還有那個可愛的小女孩,為什么她會叫自己“娘”?
一切的一切,猶如一團迷霧,將她緊緊的包覆其中。
甩甩頭,她盡力將神智從那當中拉回,想要將注意力重新放回講臺上教授的身上,一回頭卻被夏清貼近的臉嚇了一跳。
“你干什么呢?”她莫名其妙的看著她大寫的臉龐。
夏清看著她,嘴里喃喃的不知在念叨些什么。
“你說什么呢?”
“我是在說,你是不是著了什么魔了?要不然怎么會說累?你不是一直很熱衷這樣的生活的嗎?會說累,這實在不像是你的作風。”夏清一副見了鬼的模樣引得她發嚎,也漸漸忘了一直困擾著自己的事。
“少來,我怎么又不正常了。”她笑著反駁。
“是不正常啊。”夏清堅持己見,“你不是一直說讀書是你的樂趣嗎?你為了讀書什么事都可以做的。你還說對于讀書你是越讀越來勁,什么時候也變得和我一樣覺得厭煩了?”
“少來,我才不是因為那個原因呢。而是……算了。”她笑著打住未出口的話,輕彈她的額頭。
夏清很三八的湊了過來,一臉的神秘兮兮:“是什么啊?哦,我知道了,該不是你談戀愛了吧?”她一副我知道了的表情惹來一陣白眼。
“你覺得我會嗎?”允蝶沒好氣的白她一眼。
“不然會是什么弄得心不在焉,神秘兮兮的。”夏清雙手一攤,一副無辜的樣子。實在是她的表現太反常,也怪不得自己會往那個方面想啊。
“是……”允蝶猶豫著,不知是不是該告訴好友自己的夢。
“是什么啊?快說啊!”夏清的急性子讓她直吼吼的逼問。
允蝶嘆了口氣。自己如果不說的話,依著夏清的性格肯定會刨根問底,那么,自己這一堂課可休想安生了。
看了看左右,直到確定了沒人注意到他們,她才輕輕的湊近她的耳朵,將一切一五一十的說了個清楚。
夏清聽著,嘴巴張了又合,合了又張,一臉的不可思議,差點抑制不住的叫出聲來。虧得允蝶及時的將她的嘴巴捂住。接收到她眼里的警告,夏清抱歉的笑笑。
“對不起嘛。不過,小蝶,你信不信輪回之說的啊?”
“輪回?”允蝶秀眉微蹙,“怎么,你信這個?”
“先別管我信不信,你先告訴我,你信不信人有前世今生的說法的?”夏清一本正經的看著她,表情有些嚴肅,連帶的連允蝶也有些坐立不安。
她看著她,表情是小心翼翼的:“你的意思是……”看她一臉凝重的樣子,她心下明白了八九分。
夏清湊近她,在她耳邊小聲耳語。
“你想,那會不會是你前世未完的債呢?”
“不可能!”她直覺的反駁,“開什么玩笑。”
“我不是開玩笑的,是很認真的跟你講這事的。”
允蝶看著她,驀地伸出了手撫上她的前額,“你沒事吧?是不是昨晚沒睡好,現在開始胡言亂語了?”她一臉擔憂的問道。
“去你的。”夏清說著將她的手從自己的額上拍下來:“人家跟你說正經的,你卻又來消遣我。”
“怎么,散播迷信思想,宣揚怪力亂神,這叫說正經的啊?”她好笑的看著她反詰。
“你也別笑我。有些事,我是寧可信其有,不可信其無。除了這個解釋之外,你倒是告訴我,還有其他什么樣的解釋?”夏清看著她,出口的話語讓她無言以對。
允蝶沉默了。
其實,她也只是表面上反駁,不愿相信而已。打從第一次夢到那樣的場景,她就一直心存疑慮了。夏清的話,無疑是給了她一種解釋,卻讓她陷入了更為迷惘的境地中。
是,除了這個理由,實在是沒有別的原因足以說明這一切了。
可是,這樣一來,她的心卻是更為不安了。
搖搖頭,她告訴自己一切只是自己胡亂猜測而已。
不過是個夢而已,不能真的代表什么。
“可能是我們多心了。或許根本就沒那回事。我想,有可能是我最近太過勞累的緣故吧,才會頻頻夢見那樣的場景。”她自我安慰著說。
“或許吧。可如果,真的如我所說的呢?”
“不可能。別忘了,那夢中可還有一個小女孩朝著我叫娘呢。你該不會說著也是我前世的女兒吧?”簡直是癡人說夢嘛。
“沒有什么不可能的。”夏清嚴肅的樣子再一次使得允蝶的笑容僵在了臉上。
如果,真的如兩人現在所想的這般,那豈不是代表了……
“小蝶,我看你最近是遇上什么了。不如這樣吧,我們下課之后去郊外的寺廟拜拜,順便消消疑團。”
允蝶點頭:“也好。”或許,去廟里拜拜后,這個夢便能不再纏著自己了。
盡管一切似乎都只是自己自欺欺人,可事到如今,除了這個辦法,也沒有別的法子了。
期盼已久的下課鈴聲總算響起。
允蝶和夏清兩人手忙腳亂的收拾好東西,急急忙忙的向著郊外奔去。
臨近寺廟時,允蝶的心里,“得了,你也別怎么忐忑不安了。既然已經來了這兒,索性咬咬牙進去把一切弄個水落石出。我聽人說,這廟可靈驗得很。廟里的和尚似乎也不是泛泛之輩。很多他們的預言都成真了呢。或許你的境遇他們能知道始末。”
“可是……”允蝶還是有些猶豫。不知為什么,她就是感到不安,強烈的不安,似乎有什么事要發生似的,“不了,我看我們還是回去吧。”
“好了,別可是了。都到了這一步,干脆就狠下心來弄個明白。難道你不進去你就能心安了嗎?照我說,與其惶惶不可終日,倒不如現在進去。即便是真,說不準方丈還能尋個解決之道一勞永逸呢。”夏清說著,拉起她的手,不由分說的往廟里走去,不給允蝶絲毫反抗的機會。
允蝶無奈,只能垂喪著腦袋跟在她身后,亦步亦趨的進了那門。
“大師,怎么樣,小蝶她的夢到底有什么玄機啊?”趁著方丈看簽的時間,夏清匆匆追問。
允蝶一拉她胳膊,示意她噤聲。夏清只能無趣的翻個白眼。
那廟祝抬起頭來,看向允蝶的眼神高深莫測,惹得她一陣心驚。
“怎么,大師,有問題嗎?”她顫抖著唇出聲。
那方丈雙手合十,口喊一聲阿彌陀佛,這才正眼看向允蝶:“老衲有幾句話要和施主私下里說,還請夏施主回避。”
夏清看看好友,又看看一臉嚴肅的方丈,摸摸鼻子沒趣的走出門外相候。
看著夏清的身影消失在門后,允蝶的一顆心也揪了起來。她看著他,勉強的吞了口口水:“怎么,大師,有什么問題的嗎?”
方丈看她一眼。久久無奈的嘆了一聲氣。
“是,有問題,而且是大問題。施主印堂間隱隱有紫氣,合該是大富大貴的命。可就施主的生辰八字看來,老衲竟然全然推算不出施主日后的命數。這代表施主沒有將來。”
“沒有將來?這是什么意思?難道我會死?”
“說死是死,也不是死。”這下可好,方丈打起謎來了。
“什么意思?”允蝶聽得糊里糊涂的。冥冥中似乎懂了什么,可又是什么都沒懂。
方丈看她迷糊的樣子也是無奈的搖頭嘆氣:“簡單的說,施主在二十一世紀是沒有將來的。你的將來不在這個時空,而是在過去。”
“過去?”
“不錯。幾千年前的過去。”
允蝶一愣,繼而笑了起來:“大師,你不是在開玩笑的吧?”
“出家人不打誑語。老衲字字屬實,絕不是開玩笑的。”方丈一本正經的看著她。允蝶的笑再一次的僵在了臉上。相士的話再一次響在了腦海里。
“可有解救的辦法?”她問。即便有一點點的希望也不輕言放棄。
方丈看著她,雖不忍,卻仍是狠心的說明事實:“沒有。這是上天早已注定好的,任何人都無力回天。你的命數,無法更改。”
允蝶的臉瞬間失了血色,變得一片死灰。怔忡半晌,終于,她還是強顏歡笑著道別。
緩緩的,緩緩的步向那寬敞的大門。
方丈看著她不知所措的背影,忽然間起了憐憫之心。
“施主,老衲還有話說。”
允蝶死灰的眼里再度燃起了希望:“大師請說。”
“萬事隨緣。如果,實在無力改變,那就享受。只有隨心自如,才能隨遇而安。把所有的苦難當做一種磨練,你必有所得。”他語重心長的說。
細細咀嚼方丈的話,允蝶有了些新的領悟。
如果真的躲不掉,那么就正面迎擊吧。
“怎么,方丈說什么了呀?神秘兮兮的?”一見著她出來,守侯著的夏清忙迎上去開問。
允蝶看了她一眼,沒有說話。夏清卻噤了聲。
不為別的,只因為她在那雙眸里看見了疲倦,還有深重的無奈。
或許,她還是十分好奇的。可一對上好友那雙欲言還休的眸子,所有的問話全卡在了喉頭吐不出來。良久,化為一聲沉重的嘆息。
“時間不早了,我們回去吧。”
允蝶點頭,如同一具失了魂魄的軀體,任由夏清牽著走。思緒,一直停留在方丈所說的那幾句話上。
沒有將來。
方丈說,她沒有將來。
在這個時空中,她沒有將來。她的將來在過去,在幾千年前的過去。這究竟暗示了什么?
還有,那相士說的那些話,又代表了什么?
她不懂,真的不懂。
一路上,她就一直思索著這些問題,直到臨近家門方才察覺天色已晚。
和夏清告別之后,她躡手躡腳的進了家門,希望不要被母親察覺。
哪想世事并不盡如人意。你越是不想的事情,卻越是有可能發生。
當她推進門,見到迎接她的那一室明亮的燈光時,她就有了這樣的覺悟。
果不其然,母親就站在燈下,狀似無意的看她,輕輕吐出一句貌似關心,實則訓斥的話來:“回來了。”
允蝶沉默不語。她知道,接下來等待她的會是什么。
依著母親的個性,是決計不會這么輕易的算了的。
漆黑的夜里,清澈的小溪旁,一個纖細的身影半蹲著,一下一下費力的搓洗著衣物。
允蝶專注的清洗著臉盆里的臟了的衣物,時不時的將落下的秀發捋向耳后,繼續搓洗的動作。
她就知道,母親不會這么輕易的放過自己的。果不其然,這一大堆的衣物若是不能洗完,她今天也就沒得休息了。
疲累的擦拭著額頭上的汗珠,她繼續著手頭的工作。
遠處,一張金線繡著的帕子順著溪流緩緩而下。月色下閃耀著的金色的光,吸引了她的眼球。
“那是什么?”允蝶放下了手中的活計,緩緩走近那閃耀著金色的地方。
一陣刺眼的光芒,麻痹了她的神智。
腦中一暈,她只感覺到眼前一黑,就此人事不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