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廳里,氣氛沉滯嚴肅。
允蝶靈活的大眼不時的望望這個,又看看那個,實在是弄不清到底是怎么回事了,也就只能摸摸鼻子,識趣的窩在了娘親的懷里,做個不言不語的乖寶寶。
瀟音繃著臉。
玉清臣的出現實在太過突然,讓她的腦子一瞬間變成空白,無法反應。直到見到那十來名妖嬈妖媚的女子,思想才回了籠。
來者不善,善者不來。想也知道,他的到來準沒好事。
曾經經歷過那樣的心傷,她不再一相情愿的認為他是愛著自己的。那樣自欺欺人實在太可笑,只不過是愈加彰顯了自己的失敗而已。過去,她會想盡辦法去挽回,可現在……
自從有了蝶兒,她對生活有了新的領悟,不再陷在過去的悲痛之中。對現在的她來說,萬物都不能擾亂她的心神。她現在唯一的責任,便是讓蝶兒快快樂樂的成長,然后,看著她找到一個好歸宿,她的夙愿也就了了。
或許,在玉清臣再度出現在自己面前時,她曾有過懷疑,懷疑自己是不是仍會和當初的自己一樣無法自已。如今,她有了答案。不知道從什么時候開始,玉清臣不再具有那么崇高的地位了。她可以心平氣和的看著他,將他當做陌路人。
抱緊懷里不甚安分的女兒,瀟音抬眼看著他,沒有一絲波動……或許,此刻的她是冷然的……平靜的開口。
“你今天來,有什么事?”
玉清臣看著她,訝異于他的變化:“瀟音,再怎么說,我們也是夫妻,難道我來看你還非得有理由不成嗎?”他反詰。
瀟音冷淡的回看他一眼,眼底有著諷刺。
“夫妻?我只知道我是個被丈夫拋棄的糟糠之妻。你不是早有了那么多鶯鶯燕燕伺候了嗎?你不是早就厭倦我了嗎?”她冷淡的說著,仿佛她口中所說的都是別人的經歷,無關自身痛癢。
心傷到了極處就死了。對他的情,早在當初搬離那表面風光的相府時便劃下了句號。今天會跟他講話,只是因為他畢竟是蝶兒的爹。
或許,他做的唯一對的事,他對自己唯一的恩賜,便是給了自己這樣一個冰雪聰明,善解人意的女兒。
“瀟音,一日夫妻百日恩,不管怎么說,你現在也還是我的妻子,用不著像對陌生人一般的對我吧?”玉清臣有些不甘。實在很難接受原本那么愛他的一個女人轉眼間變得如此冷漠。她不是一直以自己為天的嗎?什么時候變了?
聽見他的話,瀟音冷冷一笑。
妻子?或許更準確點,應該是棋子才對。
成婚多年,她不一直是他攀附權貴的棋子嗎?他利用她,攀附上了朝中重臣,換來了今日顯赫的地位。而她,一沒了利用價值就被他棄置一邊,不聞不問。這不是棋子是什么?
瀟音默然。
或許,在當初,聽聞這樣的話后,她回欣喜莫名。可一旦經歷了那些,這些討好的話語在她眼里卻是倍覺可笑。
他對她,何時有過夫妻的情誼?
兩人尖的暗潮洶涌,讓年僅四歲的允蝶也嗅出了不正常。她絞著手指,無措的看看自己的娘親,又看看那個自己本當稱呼為爹爹的男人。
“相信你今天來的目的不是找我話舊的?!泵蛞豢诓瑁瑸t音不耐的點明了話題。
玉清臣的眼里有了驚訝,全沒想到她居然能如此輕易的窺破自己的意圖。但驚訝也只是瞬間的事。他撇撇唇,神色恢復自然。
“不知道這算不算是心有靈犀一點通?我的心思這么輕易的就被你窺破了。你的確不是當初的瀟音郡主了?!彼f,帶著一抹深思感嘆。眼前的她,還是當初嫁他的瀟音,卻不再是那個懦弱的瀟音。曾幾何時,她有了自己的思想,那雙眼里不再有對自己的迷戀。這讓他心里倍感不爽,不禁暗暗發誓,非得再次虜獲她的心不可。
只是,這樣的心思只能盤旋心底,卻不能流于表面。要是被她察覺,那自己的如意算盤可就全打空了。
“不要說那些沒用的了。直接一點,你今天來到底是為了什么?!睘t音的語氣里有著不容人抗拒的堅決。
“好。既然你這么說了,我就直說好了。今次我來,是為了接你和蝶兒回相府的?!?/p>
回相府?
允蝶的眼睛閃了閃,忽地興奮的拉住娘親的衣襟。
“娘,相府是什么???好玩嗎?”
瀟音溫柔的笑笑,將女兒一把拉起放在腿上:“蝶兒乖。娘以后再和你說好嗎?眼下娘還有事要處理呢。春梅,帶小姐去后頭玩耍去吧?!?/p>
春梅了然的點頭,從她懷里接過小小的允蝶:“小姐乖,梅姨做了好些小姐愛吃的點心在后頭廚房里擱著呢。小姐要不要去吃?”
小孩畢竟是小孩。一聽見有好吃的便把什么天大的事情都忘了。允蝶看著春梅笑意盈盈的臉,樂不可支的連連點頭,由著她抱著自己向著后頭走去。
看著那小小的身影消失在屏風之后,瀟音緊揪的心驀地松懈了下來。
不論如何,有些事,她始終都不想讓蝶兒知道的。她還太小,知道了對她沒有什么好處。
她不想她這么小時,就領略到什么才是愁的滋味。
她是母親。如果有什么的話,自己承擔就好。
對上玉清臣那不改往昔的邪魅雙眸,她的聲音淡定從容。不論如何,她都不容許自己再次淪陷。
“我想你這話應該不是真的。”
“是真的?!背龊跻饬系模谷唤o了肯定的答復。瀟音的眸子瞬間張大。
“為什么?”
“什么為什么?”
“你相府已經有了這么多的美妾,我們娘倆在這兒也生活得很好,為什么忽然別出心裁的想要接我們回府?你不是那種會顧念舊情的人。”瀟音篤定的說。也正因為如此,她才愈加覺得可疑。
“別把我說得好象沒心沒肺似的。再怎么說,你也是我名正言順,明媒正娶的妻子,而允蝶更是我的女兒。于情于理,我都沒理由放任你們在外頭自生自滅。”玉清臣言之鑿鑿,倒是在情在理。只是,他這一番論調騙得了旁人,可騙不了與他夫妻多年的瀟音。
腦筋一轉,她的心里有了計較。
想來,他會突然改變主意,必定與那件事有關。
“是不是二皇兄回京了?!彼巳坏恼f。他會突然改變主意,一定與此事有關。最近京中傳言,幾年前去邊疆鎮守的二皇兄回來了。二皇兄向來將自己視為親妹,疼寵著自己。此次想必是不明就里的他向玉清臣提出要見自己,這才引得這薄情郎回過頭來接自己回府的。
說穿了,自己還是被他當做了工具。
他以為,他親自來自己就必須跟他回去嗎?她瀟音真有那么賤?
一怔,玉清臣知道她已看透一切。既然都已明白,自己也用不著再惺惺作態,索性將話攤開了說。
“既然你都知道了,就趕緊收拾東西跟我回去?!?/p>
“憑什么?!睘t音冷笑。
她豈是那種呼之則來,揮之則去的人?
玉清臣一窒,沒有想到她會吐出反駁的話來,但只一瞬間便清楚了。視線一掃,他向旁邊的一名小妾……婉如遞了個顏色。
婉如神會的點頭,沖著瀟音吃吃的笑了起來:“姐姐這話可錯了。不論窩里再怎么反,對外我們畢竟是一家子。這要是相爺因著姐姐的事被二殿下降罪,外人也會說嘴,只怕姐姐還落得個心如鐵石的污名。更何況,姐姐的女兒尚小,難道姐姐就舍得讓她活在沒有父愛的情況下?姐姐就不怕日后允蝶兒被人嘲笑嗎?”
瀟音一怔。
允蝶?
是啊,她的小蝶兒呢?雖然她一直沒說,可自己知道,哪有孩子不想要爹的?自己不想回去,可不代表了允蝶的愿望。她沒理由阻撓她歡笑的來源。
抬頭,她對上了玉清臣那仿似掌控了一切的笑容,知道為著蝶兒,她再沒有選擇的余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