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邵海忽然淺笑了開來,抬手捧起桌上幸存的茶杯,慢悠悠的泯了一口茶,抬眼看向葉薔,緩聲道:“薔兒,在青樓里待了十年,可聽到那些人如何談論當前的局勢?”
一怔,葉薔眉頭輕蹙而起,眼里滑過一絲疑惑,隨后笑道:“爹,薔兒一個姑娘家,關心這個做什么,只要我葉家無事,便是天下太平。”
沉沉的笑聲自唇間溢了出來,似乎很滿意葉薔的回答,“薔兒,你姑夫——譚維同,乃是當朝丞相、國之棟梁,可放眼朝堂上,除了你姑父外,慕容將軍府卻不容小覷。”
“慕容毓在邊關有大軍三十萬,雀禳城中,除了隸屬皇上的御林軍,再除了姑父和當今三王爺手中各有十萬精兵外,余下的兵力悉數在慕容毓手中。”
輕扣著桌子,葉邵海喃喃的分析著,眼中眸光乍隱乍現,讓人捉摸不透,他特意告訴自己女兒這些事情做什么。
“爹,你為什么和我說這些?”有話就問,絕對不獨自在一旁猜測,葉薔睜著眼睛,一臉困惑的看向葉邵海。
“其實爹有心將小離許配給慕容毓,可那孩子竟然一心要嫁給楚師傅,薔兒,你說爹該怎么做?”
葉邵海一臉的為難之色,看的葉薔心驚肉跳,忽然有種誤上賊船的感覺,咽了咽口水,輕啟紅唇緩聲道:“爹,你想讓薔兒怎么做?”
“薔兒,這些日子你就和楚師傅多多相處,讓小離死了心。”葉邵海無奈的開口,期盼的目光看向葉薔,隱匿在目光深處的思慮是外人看不透的深沉,老狐貍終究是老狐貍,老謀深算。
這么簡單?葉薔點了點頭,輕快的聲音里似乎含著小女孩的嬌羞,“是爹,薔兒知道了。”
“下去吧。”滿意葉薔的反應,葉邵海忽然再次的叮囑,“對了,薔兒,關于小離的婚事暫時不要讓她知道。”對于葉離這個極其疼愛的小女兒,忽然感覺到一絲愧疚。
不過嫁到慕容將軍府,至少也是一個將軍夫人,日后,不論是誰成誰敗,慕容毓的勢力依舊在,也算給小離找了個穩固的靠山,也算給他自己留了一條后路。
”薔兒知道了。“點了點頭,葉薔溫順的退了出去。
“小姐,你沒事吧?”盯著葉薔上上下下檢查了一遍,確定沒有一絲一毫的傷害后,春桃這才松了一口氣,放下心來,幸好小姐沒事。
“我娘呢?”目光流轉的看向四周,葉薔疑惑的開口,居然沒有見到樓秀麗的身影。
“二夫人因為擔心小姐,剛剛暈過去了,伍管家把二夫人送回了院子。”片刻間,春桃又恢復了往日的冷靜。
“走吧,去看看我娘。”葉薔徑自的向樓秀麗的院子走去。
一盞茶的路程,卻見一襲白色的身影佇立墨綠的湖水旁,蕭索之秋,湖畔的黃葉隨風旋舞,散落在頎長的身影旁,讓一襲白色此刻忽然現出萬千的惆悵。
“春桃,你等我一會。”葉薔快速的向著湖畔跑去,輕快的喊叫聲響起,“師傅。”
“薔兒。”楚軒轉過身,目光落在眼前的笑顏上,眸中柔光瀲滟,宛如湖水,“葉老爺有沒有為難你?”
“師傅,你看我這個樣子就知道我沒事了。”揚唇笑著,葉薔調皮一眨眼,話語曖昧的開口道:“再說了師傅,我和你又沒什么哦,爹就算要責罰,也得捉奸在床嘛。”
“口無遮攔。”楚軒錯愕一愣,無可奈何的看著笑的純真的葉薔,“天塌了,恐怕也見不到你害怕。”
“師傅,你日后要是娶妻生子了,我可不是害怕,肯定是傷心的要死。”笑容愈加的璀璨,葉薔仰頭打量著身邊的楚軒,淡雅若菊,姿態翩然,一身雪白的長裳,長發如墨,如同隨時會飄逸而去的幻象。
忽然感覺心頭一悸,楚軒掩飾的輕咳兩聲,“薔兒。”
“師傅,果真是好看的。”收回專注的目光,葉薔肯定的再次開口,“師傅,你不要娶親生子好不好?否則薔兒真的會哭死的。”
“越說越離譜了。”楚軒雅致的笑了起來,唇邊笑容展露,“薔兒,再過幾年也該嫁人了。”只是不知道什么樣的男子,才有福氣擁有這樣聰慧靈動的女孩。
“師傅,我不嫁,師傅也不要娶親,我們就這樣閑晃到老。”拉下楚軒的身子,席地坐在了地上,葉薔看著蕩漾的湖水笑著開口。
“愈加胡鬧了。“楚軒嘆息一聲,幽幽道:“哪有女子不嫁人的,葉老爺會為你尋一戶好人家的。”
“師傅,你看我身手如何。”葉薔一聲輕笑,隨手撿起地上的落葉,目光一閃,手腕快速的揚起,一片黃葉卻如飛刀一般直直的射向湖中央,打落了一片飛舞在半空的葉子。“我習武,不為別的,就是為了日后真到了出嫁的時候,用來逃婚的。”
“你?”再一次的震驚,楚軒側目看向坐在身旁的葉薔,卻見她嘴角染笑,目光堅定,沉默片刻后,楚軒無奈道:“薔兒,你怎么會有這樣的想法。”
“師傅,那是因為薔兒本來就無心,大概生下來后,七魄之中缺少了情魄,所以薔兒薄情的很。”
葉薔笑瞇著眼睛回答,縱然美男多多,看著養眼,似乎也微微的動心,卻沒有那種生死相隨的熾烈,看來她果真是冷情的女人。
從見到她第一面的時候,楚軒就知道自己看不懂眼前這個女孩,到如今,聽著她的話,楚軒愈加的迷惑,她到底是怎樣的女孩?
明明惠質蘭心,卻又可以瘋癲至及,眼神是清澈見底的純潔,卻又能說出驚世駭俗的謬論。
“師傅,不說了,我得去我娘那里了。”站起身來,對著楚軒一笑,葉薔向著等候在遠處的春桃快速的走了過去。
看著視線里的身影漸漸的走遠,楚軒悠然的收回視線,有朝一日,樹倒猢猻散,到時候葉家或許就不再有今日的輝煌,她又該何去何從?
“春桃,你說楚師傅為人如何?”一面閑晃著,葉薔一面思索著葉邵海的用意,用葉離做借口,讓自己和師傅多多相處,他到底有做什么?
“春桃聽下人說,楚師傅及有天賦,三歲寫字,五歲彈的一手好琴,七歲就可以舉步成詩,被稱為雀穰城的神童,只是楚師傅無心科舉,一心只想過閑云野鶴的逍遙日子,所以又被人稱為閑云公子。”
“哦,原來如此。”葉薔點了點頭,回眸看向湖畔那一片白色,師傅真的是這樣閑情逸致的一個人么?如果確實如此,那夜,她喝了酒,師傅額頭上一片汗珠該如何解釋?
深秋寒夜,她可不認為師傅會去鍛煉出一身的汗水來,那時候師傅應該是從外面歸來,鞋子底還沾著泥土和半片竹葉。
竹葉?葉薔眸中靈光一閃,“春桃,你去我娘那,告訴我娘就說我沒事。”
“小姐,你又去哪里啊。”春桃無奈的看著跑向遠處的葉薔,嘆息一聲,小姐的思維她永遠都猜不透。
“這么急的跑去哪里?”葉君寒眼明手快的扶住橫沖過來的葉薔,無奈的笑道:“還在鋪子里,就聽家丁來說,爹雷霆大怒,不知道你又闖了什么禍,現在看來是我白擔心一場了。”
“二哥,我找你正好有事。”抬頭看著葉君寒,葉薔快速的拉過他的身子,走到一旁的角落,“二哥,我問你這四周可有竹山。”
“竹山,城郊就有,你問這個做什么?”葉君寒一臉疑惑看著神秘的葉薔,低聲道:“出了什么事了,爹為什么發火?”
“二哥,我們去竹山走走,至于爹為什么會發火,我一邊走一邊告訴你。”果真有竹山,這可惜是一座山,不是一個竹林,去了也不一定可以查出什么。
“好,走吧。”看了葉薔一眼,葉君寒牽著她,徑自的向著馬廄走去,“薔兒,我們騎馬去,早去早回,否則天一會就晚了。”
騎馬?吞了吞口水,葉薔牽強的笑了起來,“二哥,我有告訴你我會騎這玩意嗎?看起來有點恐怖。”
“玩意?”葉君寒牽馬的手微微的顫抖了一下,確實,薔兒沒說過她會騎馬,可因為平日里,她總是那么的聰慧機智,讓他以為她定然會騎馬的。
“來吧,讓二哥帶著你。”一把攬住葉薔纖細的腰身,葉君寒縱身一躍,動作輕盈的帶著葉薔上了馬背,低聲了聲:“走了。”
馬蹄聲急,風也隨之凜冽起來,葉薔忍不住的瑟縮著身子,整個人便窩進了身后溫暖的胸膛上,“二哥,我忽然覺得把你和那個刁蠻郡主湊成一對,有些委屈你了。”
一陣爽朗的笑聲從葉君寒薄細的唇角溢了出來,“你現在才知道啊,你二哥,我可是玉樹臨風,風流倜儻的葉家二公子,配那個女人,真是糟蹋了。”
轉眼間,竹林便已經到了,跳下馬背,葉薔放眼看了過去,“二哥,這竹林里可有什么人居住?”
“前面有一座木屋,荒廢了,是以前一個獵手搭建的,薔兒,你到底來這里做什么?”葉君寒再次疑惑的開口。
“二哥,我也不知道要找什么,你陪我去前面的木屋看看,或許就能發現什么了。”葉薔微微一笑,和葉君寒一前一后向著竹林深處走去。
片刻之后,遠處,兩個黑衣人快速的向著葉薔和葉君寒離開的方向快速的行去,黑色的勁裝,黑布蒙面,這余下一雙眼,森冷而麻木。
“二哥,這里是不是血跡?”屋子外,葉薔蹲下身子,盯著地面上已經干涸的血跡,向著葉君寒喊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