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憶端詳傅乘風片刻,極其嚴肅地問:“你有天下第一的本事嗎?”
“容我想想。”傅乘風用折扇輕輕敲幾敲腦袋,道:“風流算不算?”
“天下第一風流?”容憶特鄙視地睨傅乘風一眼,道:“就你這條件,頂多只能算下流。”
“我的條件怎么了?”傅乘風一臉興味盎然,很想知道在她眼里自己的行情到底有多差。
“你窮啊!有錢才能話風流,沒錢只能作下流。”容憶將傅乘風從頭到尾打量一番,道:“衣服是麻布做的,玉佩是石頭磨的,佩劍是爛鐵打的,鞋子,嗯,鞋子還行。不過還是寒磣了些。”
傅乘風目瞪口呆,麻布?石頭?爛鐵?他穿得可是時下最流行的棉麻錦服,戴的是羊脂古玉,佩的是削鐵如泥的斷天劍,竟被她說得如此不堪。“你呢?你臉上貼著金腳底踩著玉嗎?”傅乘風不服氣地說。
“我又不自詡風流,穿那么富貴干嘛。再說了,我的富貴是渾然天成的,粗布麻衣也能穿出貴族范兒來,不需要貼金踩玉。倒是你,天生一副窮酸相,不往臉上貼點兒金,襯托不出你那風流倜儻的氣質啊!”
“你、你、你……”傅乘風被容憶氣得七竅生煙。
“要不這樣吧,我花錢把你包裝成風流公子哥兒,你幫我尋天下第一的夫君,如何?”
“你花錢?”
“嗯,我花錢。”
“你有多少錢?”
“足夠包裝你。”
“看來你真的很有錢。”傅乘風雙手抱胸,很期待被她包裝成‘風流公子哥兒’。
容憶昂首挺胸,來日月山莊當丫鬟這么久,頭一回底氣爆滿。
要風流還不簡單,拼命往臉上貼金即可。而她最不缺的就是金。
這次出門,爹娘一人給了她一件寶貝。爹給了一柄劍,叮囑她‘劍在人在,劍亡人亡’,娘給了她一塊手令,交代她匯豐錢莊的銀票任她提。
*
第二日一大早,容憶偷偷溜出日月山莊,到匯豐錢莊取銀票。取完銀票,容憶見時間還早,便來到一間茶館,點了壺好茶,扔給小二一顆碎銀子,開始打探消息。“小二哥,你知道云莊主請來的那些英雄里誰最風流嗎?”
小二拿了賞銀,自然是知無不言言無不盡的。“當今武林最風流,自然是斷劍天涯傅乘風,傅少俠了。”
“噗——”容憶一口茶噴了出來,“他真的是天下第一風流?”
店小二點頭,道:“不僅是天下第一風流,而且是天下第一美男子。”說完這句話店小二賊兮兮地左右瞧了瞧,然后壓低聲音道:“傳言云小姐屬意的夫君正是他,這一次召開英雄會其實就是為了招他為婿。”
容憶若有所悟地點點頭,又扔給小二一顆碎銀子,便離了客棧。
容憶很挫敗,非常挫敗。
她原想按照天下第一風流人物的樣子包裝傅乘風,沒料天下第一風流就是他,這叫她如何是好?
承認自己井底之蛙沒見識?絕對不行。
回日月山莊的路上容憶左思右想絞盡腦汁,終于在進門前想到了一個辦法。
*
“太陽都下山了。你再這樣早出晚歸,我就提出換丫鬟。”傅乘風威脅道。
容憶白他一眼,道:“求之不得。你要不提,我就提出換主子。”
“……”
“今天去街上,我聽說了一件事。”
“什么事?”
“你真的是天下第一風流。”
“很高興你有了面對事實的覺悟。”
“因此我發現了一個問題。”
“什么問題?”
“江湖人好沒見識啊!”
“……”
“就你這樣也能算天下第一風流、天下第一美男,那我爹豈不是全宇宙第一風流、全宇宙第一美男!”
“……”
“不對,我爹不風流。”
“……”
容憶還在絮絮叨叨,說著自家爹爹如何完敗眼前的寒酸土包子。傅乘風已內傷。
將傅乘風的傲氣踩在腳底之后,容憶說出思索了一路的想法:“既然在你們江湖人眼中你已算絕色,那我就不費心包裝你了。”
傅乘風聞言立刻恢復戰斗力,若有所思地凝視容憶須臾,似笑非笑地說:“你就承認自己沒見識吧。”
容憶頓時尷尬得無以復加,在心里默默嘆氣,繞了這么大一個圈子,還是被發現了。
“知錯能改善莫大焉。我這個人大度得很,絕不會恥笑你的。以后你就老老實實的當我的小跟班,我帶你出去見世面。”
容憶驚呆了,沒想到他不僅不恥笑她,還愿意不計前嫌,帶她出去見世面。真真是太好了!她的運氣果然很好,一出門就遇見大好人。
涉世未深地容憶被傅乘風的大度感動得稀里嘩啦,熱淚盈眶地從兜里掏出兩張銀票遞給他。
傅乘風一臉莫名其妙,問:“好端端的為何給我銀票?”
容憶抹掉眼角的兩行清淚,說:“我太感動了。”
傅乘風哭笑不得,“感動你就給我銀票?”
容憶點頭,從小到大她一直是這么表達感激之情的。而據他所知,宮里的宮女太監們都非常喜歡她的這種方式。
見容憶一副‘你是大好人’的表情,傅乘風忽然感到很慚愧。他那句‘不會恥笑你’根本就是假話,他已經做好了恥笑她三個月的打算,而后面那句話‘以后你就老老實實的當我的小跟班,我帶你出去見世面’完全是想表現自己見多識廣的優越性,沒有任何實質性的意義。
沒想到……
她……
罷了罷了。她都已經感激涕零了,他還怎么好意思說自己是開玩笑的?
只是,十三歲出道,行走江湖數十載,他向來獨來獨往,結交友人無數卻從未結伴同行,現如今帶她在身邊,不知是對還是錯。
傅乘風在心中嘆一口氣,多少絕色美女使出渾身解數想伴隨他左右都未成功,偏這個臉都還沒長開的黃毛丫頭讓他無法拒絕。
或許這就是命?
*
成為傅乘風的小跟班之后,容憶就徹底拋棄了丫鬟這個身份——她只是臨時工并未賣身給日月山莊,衣來伸手飯來張口儼然一副貴客的姿態。這讓傅乘風感到非常無語。這丫頭顯然沒有搞清楚‘跟班’的職責。
在容憶地十八次吩咐傅乘風為她跑腿之后,傅乘風爆發了:“我答應你當我的跟班,可沒讓你當我的大爺。”
容憶一愣,隨即連忙道歉,“不好意思呀,使喚人慣了,脫離了丫鬟身份就把自己當大爺了,抱歉抱歉。”
傅乘風無語,“你把自己當大爺也沒必要把我當奴才吧?”
“可是這園子里除了你之外,沒有其他人可以使喚了啊!不是使喚你,難道使喚我自己?要不你去問云莊主要倆丫鬟來?”
居然還想要丫鬟伺候!傅乘風氣得想敲她兩個爆栗,轉念一想她的話也有道理,如今她不再是日月山莊的丫鬟,日月山莊理應給他補配一名丫鬟。“你去同管事說。”傅乘風道。
“你使喚我?”
“不行嗎?你現在是我的跟班。跟班的意思,文藝點兒說是書童,通俗點兒說就是奴仆。”
容憶歪頭想了想,說:“跟班不是同伴的意思嗎?”
“呃,也可以這么說,但是……”
“同伴就應該平起平坐,我們是平等的,誰也不能使喚誰。”
“可是你剛才使喚我了。”
“剛才是我的錯,以后我不使喚你了。”
“好。”
數秒之后,傅乘風猛然意識到自己似乎被她給繞進去了。之前他們還是大爺與跟班的關系,經剛才一繞,變成了大爺與大爺的關系。再觀容憶,一臉天真無邪地吃著糕點,絲毫沒有坑人之后小人得志的表現。
她是無意的吧?
傅乘風覺得自己好失敗,竟無意間被一個小丫頭無意間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