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斷水流這么一呵斥,單無雙也沒了看書的心情,正準(zhǔn)備提著油燈離開,門卻吱嘎一聲打開。
睡眼惺忪的他,披著一件銀色斗篷,雙手環(huán)胸斜斜的倚在門畔,語帶慍怒:“去屋里睡!”
單無雙不語,心里卻是暖了起來,福身道謝,徑直往吊床而去。
“我不喜歡重復(fù)自己的話?!?/p>
“謝謝?!彼辉賵?zhí)拗,折身回屋。經(jīng)過他身旁時,把油燈塞在進他手里:“夜里風(fēng)大,給您添床被褥?!?/p>
“不用!”羅里吧嗦的,煩死了!斷水流剜了她一眼,大步流星的走過去。
單無雙還沒關(guān)門,又聽到他飽含不耐的話:“等會再多嘴,我就割了你的舌頭?!?/p>
“嗯。”
被褥上還殘留著他的余溫,有淡淡的梅花香,單無雙躺好,不覺笑了笑。真是個別扭的人,挺有趣。
本以為能相安無事的睡個好覺,沒想到剛要入睡,屋外卻傳來不尋常的動靜。
“來了就現(xiàn)身,別礙著爺休息。”
沒頭沒腦的話讓單無雙愣了一下,但他刻意壓低的聲音還是讓她起了疑,豎起耳朵凝聽。
風(fēng)中有衣袂摩擦發(fā)出的窸窣聲,緊接著傳來另一個陌生的聲音。“冷面羅剎果然名不虛傳。”
這句話,聽著像恭維,卻是從牙縫里擠出來的。
斷水流雙手枕頭,晃動身下的吊床,懶懶道:“敘舊萬金,相殺免費?!表胁恢圹E的滑過一抹凌厲。
好大的口氣,斷水流也太囂張了,單無雙覺得他狂得有點無恥。
“成全你!”
伴著盛怒的語音,劍聲破空。
兩人迅速交上手,刀劍聲鏗鏘不絕。單無雙這才領(lǐng)悟他剛才那句:讓自己別多嘴的用意,心中又驚又喜。
驚的是他竟然能知道有不速之客到來,喜的是她拜師沒找錯人。本想起身看看兩人戰(zhàn)況,又覺得不妥。能不生不息找到這個地方,證明來人的實力不弱,自己貿(mào)然行動只是扯他后腿。只好壓下心中好奇,屏住呼吸等待結(jié)果。
“臟了我的衣服,你就有該死的覺悟?!彼p聲嗤笑時,對手卻發(fā)出一聲痛苦的哀嚎,打斗聲嘎然而止。
“嘖嘖嘖,三腳貓功夫也敢在爺面前顯擺,誰這么狠毒讓你來送死的?”
單無雙幾乎可以想像斷水流此刻的神情,鼻孔朝天,眼帶輕蔑,十足十的欠扁樣。
“哼!有本事就殺了我?!?/p>
他在說這句話時,注意到另一個呼吸聲。冷笑道:“你走不了了,很快就會有人來取你性命!”說著,還睨了一眼木屋。
斷水流嘆了口氣,惋惜道:“本來打算放了你的,現(xiàn)在看來你求死心切,本大俠只好好人做到底了。”
唰,一聲悶響,似乎有什么東西倒下。緊接著,吹進窗欞縫隙的風(fēng)便送來了血腥味。
“你沒事吧!”單無雙開門走了出來,動作比斷水流想像的快,所以見到她時,眼中閃過一抹異樣。
“死不了?!彼淅涞恼f著,收好劍進了屋。單無雙才發(fā)現(xiàn)他的左臂被削了一刀,血染紅了白袍,深可見骨的傷口怵目驚心。
她蹙眉,撕下衣袍的一角要給他包扎,卻被斷水流反手拍掉。略嫌厭惡道:“不用!”
單無雙沒理他,彎腰拾起,揚起下巴看他。
兩人眼神對峙,誰也不讓誰。
“你死了不要緊,我還想活著。”單無雙淡淡道。
斷水流忽然笑了,艷光四射:“最毒婦人心。”
“是?!彼膊恢睦飦淼牧猓屏怂话眩伴L得高沒什么了不起,站得高才是王道?,F(xiàn)在知道我心毒,不算太笨?!边呎f著,邊手腳麻利的將他傷口包好。
“你就不怕我一劍殺了你?”敢用這種態(tài)度,也不掂量掂量自己的身份?他用危險的目光無聲挑釁。
單無雙勾唇一笑,“夜深了,你好好休息?!?/p>
答非所問,斷水流一時竟沒反應(yīng)過來,直到單無雙轉(zhuǎn)身要離開,才冷笑道:“不怕死的盡管出去?!?/p>
剛才那人雖然蒙了面,但認(rèn)得他的身手——七星殿之人。
七星殿是專門拿錢買命的殺手組織,不問來歷不問身份,只要買家出得起價格,皇帝老子也照殺不誤。他的仇家多不勝數(shù),但能一次拿出百萬黃金的人實在不多。
七星殿以殘暴手段聞名,不達目的不罷休,相信要不了多久,就會來更多的人取他性命。
他一個人倒是無畏,只是多了個拖油瓶,難免綁手綁腳。斷水流略一思忖后道:“想活命的話,照我說的去做?!?/p>
月過柳梢,山中一片死寂,這時卻有一條白影在昏暗林中快速掠過,停在了一塊巨石之后。
“這里有十萬金,你帶著到瓊城的景云學(xué)院去?!?/p>
“上學(xué)?”
“怕了?”
“好奇而已。”
“想跟著我學(xué)武,第二個條件就是拿到明年玄武大賽的第一名,否則……”
“你失言怎么辦?”
“放心,我冷面羅剎絕不是那種沒信用的人,好好擔(dān)心你自己吧?!?/p>
“但愿如此。”
“你……”
“我叫單無雙,斷大俠?!?/p>
“個性挺辣的,爺喜歡。不過,再提醒你一次,千萬別說認(rèn)識我,不然大羅神仙也救不了你的小命?!?/p>
“大俠多慮了,無雙不會笨得往自己臉上抹黑。”
“死丫頭,你嘴真臭。”
“比起大俠名聲,小巫見大巫。”
夜涼如水,斷水流卻漲紅了臉,不知是被單無雙氣的,還是施展輕功過頭熱的。
靠得近了,才發(fā)覺她笑的時候,腮邊有一對淺淺的梨渦,煞是可愛。
“單無雙姑娘,我期待你的實力能和你的嘴上功夫一樣強?!彼爸S著。
“謝謝夸獎,您不會失望的。”單無雙反唇相譏。
“我先送你下山,其他的就看你自己的造化?!痹僬f下去,他怕自己會一刀劈了她。
單無雙知趣的收聲,任憑斷水流粗魯?shù)膶⒆约簥A在臂彎下離開。
普通人需要幾個時辰甚至幾天才能走完的路,卻在他足尖幾個輕點之下輕松完成,單無雙心里除了震驚,對他的觀感也改善不少。
臨別時,她說:“斷水流老師,保重?!卑l(fā)自肺腑。
“廢話。”他冷哼,瀟灑轉(zhuǎn)身掩去唇邊微笑。
望著他遠(yuǎn)去的身影,單無雙揮手說再見,只是不知再見又是何等光景?
黎明將至,天黑得深沉,但她知道,再一會兒就能見到光芒萬丈的曙光,嶄新的一天才要開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