韓透有些不由自主地靠近男子，他很年輕，甚至還能用稚氣來形容他，就像，四年前的藍玉一樣。他年紀不大吧，韓透突然間有些心疼，這么個如玉般的孩子，這么小，就要在這里看人臉色生活，和藍玉根本不能比。

可正因為這樣，他才令人可憐。

“我們去那邊好嗎，那邊清靜！”男子似乎很高興韓透沒有拒絕他，竟然大膽地牽住她的手穿過大廳，轉到廳后的休息室里。這里是這些男妓休息或者等待顧主召喚的地方，一般很少外人進來。

韓透也不惱，松開他的手，粗粗掃了眼這寬敞的休息便將目光全投在他身上，問道：“你多大了？”

“我十九，成年了，你別擔心。”男子急忙回道。

他迫不及待的樣子同藍玉在乎她時的樣子如出一轍，韓透一個恍惚，幾若看到曾經的藍玉就站在眼前。細細看來，他的五官長得與藍玉竟有七分相似，只是，眼前的男子雖有同樣的身高，卻清瘦許多，面貌也秀氣一些。

韓透淺淺笑起來，十九了，藍玉十四歲就長得跟大人一般，十九歲的藍玉，她沒有看到，不過，她能猜到，那時的藍玉肯定比眼前的男子強壯。韓透還是抬頭直直地看著他，仔細的看著，他是營養不良嗎，臉色好蒼白。

“你不念書嗎？十九歲，應該在學校念書才對。”韓透輕輕問道。

然而這話一出，男子頭就微微低垂下去，清澈的眸子里噙滿淚光，半晌，他道：“我十五就輟學了，初中都……沒讀完。”他突然間握住韓透的手，緊張而害怕道：“你會嫌棄我嗎？不要嫌棄我好嗎？你是我第一個愿意伺候的人，你別擔心，我的身體，是干凈的，我會很聽話，你說什么我都會聽，我，我還會煮飯，洗衣服，家務都會干，我很勤快……”

韓透看著語無倫次的他，心里狠狠地揪扯著。她知道這是可憐，是同情心在作怪。

就算他再可憐，她也該不聞不問，因為他跟她，沒有任何關系。然而，人非草木，再者，眼前的人，跟藍玉是那么相像，要她當做什么都沒聽到。她，做不到。

良久，韓透抽回手，垂下眼瞼道：“你說這些做什么，難道，每一個……客人，你都說這樣的話，喚起他們的憐憫，以換得你日后的……衣食無憂嗎？”韓透只覺得說這些話心里跟針扎一般，就像看到曾經的自己對藍玉的狠心一般。

“你……你是這樣想我的嗎？”他苦笑一下，很快平靜下來，冷靜道：“韓小姐，請問，你喜歡什么樣的方式，是在這里，還是上三樓單獨開房，只要韓小姐需要，星辰會盡力讓韓小姐滿意。”

星辰，原來他叫星辰。韓透靜靜聽著，表情淡淡，可眉頭卻深深地皺起來。

“你別這樣……對不起，我不是這個意思。我……恐怕會讓你失望，我不是外面那些闊太太闊小姐，不能帶給你……”

她從來都不擅說謊，話未完，音先落。星辰方才的意思很很明白，是滿懷希望她能幫他。幫他，當然是給他‘贖身’。再不濟就是長久包下他，幫他免去每晚都伺候人的厄運。

然，她雖是帝國千金，藍歐少夫人，但擁有的私人財物除了藍玉買的珠寶首飾，特瑞莎和宋美買給她的東西外，她的東西少之又少，特別是戶頭里的錢。在夜襲交給藍玉管理后，她的個人支出就全靠工資。

才結婚那陣，藍玉倒是怕她沒錢花，想著法子給她錢。大抵后來是聽了特瑞莎的勸導，說是女人同男人一樣，錢多容易變壞，再者韓透拿著錢做什么，吃穿用度都添置齊了。而藍玉也聽了進去，漸漸地不再給她錢使。當然，前提是她樣樣事物，事無巨細，藍玉都給她打點好了，她確實沒有用錢的地方。

所以，現在她確實幫不了星辰。

贖身亦等于買下星辰，這么大筆錢，除非她動用藍玉出國時給她那張金卡里的錢，否則她就是賣血也買不起他。

藍玉的錢不能動，支出的一分一毫，藍玉都會知道。何況這么大筆錢，如今的藍玉生性多疑，早不比當年的單純信任，他不會問，卻會私下查。

“對不起，我讓你為難了，沒關系，你別難過，是我不好。”星辰眸光如水一邊，強裝的冷靜立刻現形，慌亂安慰起韓透來。

“其實韓小姐是好人，我看你第一眼時心里就……”星辰突然覺得說這樣的話不大好，明知她沒有那層意思，說出這樣的話來，豈不是又添煩惱。于是趕緊該轉話頭，道：“星辰今夜能認識韓小姐，是我的榮幸。”

韓透心里五味陳雜，活脫脫四年前的藍玉，單純如他。那時候不懂情愛的她，傷他太深，一次又一次的剜心之痛，她的藍玉，那時候是怎么熬過去的？

她看著星辰，現在，她還能彌補一點過去的過錯嗎？

“星辰！”韓透突然握上他的手，認真說道：“我會想辦法帶你離開，相信我。”

星辰對上她那雙認真的大眼，那里面有他從未見到過的真誠。心底最后的設防轟然坍塌。真心人，她就是那個真心人嗎？

明知這樣的承諾太不可靠，可他還是堅定的點頭，眼前這個嬌柔，卻柔中帶剛的小女子令他毫不猶豫相信，道：“我信你，我等你來接我。”

韓透重重點頭，希望對星辰的好，能彌補一點過去對藍玉的傷害。現在的藍玉，多疑，專制，成熟，內斂，不再單純，不再義無反顧信任她。或許，這，是因她而起……

鈴聲響起，二哥的電話，是叮囑時間不早該回家了。韓透看了眼自覺退后的星辰，應著二哥。她不敢讓游燁來這里接她，只說是呂梅開了車來，待會會送她回去。

“今晚你不留下？”星辰似乎急了，咬著薄薄的唇輕聲問道。

“你已經付了錢，我，我雖然沒多少經驗，但是那些……我都學過的，我，我都能做好，請你留下來……”末了星辰又斷斷續續補上一句，倒是臊紅了大片白玉的臉頰。

韓透乍一聽沒明白他明里暗指著什么，但見他面紅，便也會意。輕笑道：“我要回家了，你休息吧。如果你見著我的兩位朋友，請告訴她們我先離開了。”

她笑得很自然，語氣也很自然，仿佛跟相識已久的朋友說話一般。星辰愣了愣，一種前所未有的溫暖瞬間包裹了他，竟鬼使神差地點頭答應了。韓透走出休息室，回頭看了眼依舊呆愣的星辰，又說了句：“我會想辦法的，你先委屈幾天。”

看著她離開，星辰明亮的雙眼竟是瞬間被熱氣蒙住，眼前所有都看不真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