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那聲斷喝微微一驚,在場眾人都愣了愣,下意識地不再糾纏,朝著聲音來處望去,只見林羽若眉清目秀,一襲青衫,恰似風(fēng)中楊柳。在她的身畔,華青鸞一襲烈烈紅衣,艷麗如火,更襯得肌膚晶瑩如玉,一雙眼眸沉靜澄澈,宛如秋水,瑩光閃爍,靜立在那里,隨著輕風(fēng)搖曳,衣袂翩飛,身姿若仙。
卓依族女子美貌,果然名不虛傳!
這林羽若已然秀色可餐,看起來,那華青鸞似乎更勝一籌啊!眾人之中,一個身著深藍(lán)團(tuán)花錦袍的年輕人忍不住吞咽了下口水,清秀而偏于陰柔的容貌上盡是淫暗之意,目光下流地上下打量著華青鸞,裝模作樣地拱拱手,道:“這位想必就是青鸞公主了吧?在下郁慶言,乃是清國七皇子。”
華青鸞沒理他,徑自走到云英跟前,問道:“怎么回事?”
經(jīng)過這幾日的相處,云英已經(jīng)將華青鸞視若依靠,縮在她身邊,又羞又氣地道:“奴婢本來跟丹青她們在整理園圃,這個清國七皇子忽然帶人上門,說是要見公主。奴婢說公主不在,他們卻不肯走,還圍著也不許我們走,又動手動腳的……”說著,已經(jīng)是微微帶了些啜泣。
云英身上的鵝黃衣衫,已經(jīng)被拉扯得有些凌亂,略微露出雪白的肌膚,其余幾名侍女也都如此,神情羞憤。
果然!
華青鸞眸中寒霜凜冽,聲音卻很平靜:“哪些人不規(guī)矩了?”
云英丹青以及其他幾名侍女哭哭啼啼地指著四五名對她們輕薄的侍從,華青鸞暗暗朝著林羽若遞了個眼色,做了個手勢,林羽若會意,上前一步,身形一晃,如幻影般穿梭人群,只聽“砰砰砰”幾聲悶響,被指出的五名清國侍從只覺膝蓋一軟,身不由己地跪倒在地。
以郁慶言為首的清國眾人,一時都怔住了。
華青鸞淡淡道:“云英,對你動手腳的人是哪個?你自己上前掌他的嘴!”
云英生性膽怯,又知道質(zhì)子府是虎狼之地,他們卓依族國弱力微,因此,剛才被輕薄著,也不敢還手,只能忍著,現(xiàn)在聽到華青鸞要她自己動手教訓(xùn)這些人,心中膽弱,怯怯地道:“公主……”
“動手!”華青鸞喝道。
“公主……”云英膽怯地道,“我,我不敢……”
華青鸞望向她的眸光突然冷漠起來,淡淡地道:“云英,我給你兩條路,要么,你自己上前教訓(xùn)輕薄你的人,那么,你還是我的侍女!如果你不敢,那么,從今往后,無論你發(fā)生什么事情,都與我無關(guān)!我華青鸞,不需要膽小得連反擊都不敢的怯弱侍女!”
云英臉色一陣慘白。
在這等險惡之地,若單憑她一人之力,下場之凄慘,只是想想,就已經(jīng)異常恐怖了。
看著面前跪倒在地的清國侍從,再看看冷漠無情的華青鸞,云英心中好一陣掙扎,終于深吸一口氣,顫抖著上前,抖抖索索地伸出手,想起方才被輕薄時的羞憤,咬咬牙,終于狠下心,朝著那人臉上扇了過去,“啪”的一聲脆響,在那人臉上留下五根鮮紅的指印。
在這一霎,云英覺得心底似乎有什么東西涌了上來,充溢著身軀,讓她不自覺地挺直了腰桿。
華青鸞目光輕轉(zhuǎn),看著其余幾名被欺負(fù)的侍女,道:“你們也一樣!”
那些侍女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在華青鸞目光的威壓下,顫抖猶豫了許久,終于都接二連三地出手,分別給了那些侍從狠狠的一耳光,而后,依舊有些畏縮地站在華青鸞身旁,但比起方才的怯弱,卻多了幾分勇氣和堅強(qiáng)。
看著稍微有點樣子的眾侍女,華青鸞在心中微微點頭。
教訓(xùn)過阿蓮之后,隨來的侍女安分了許多,這些日子,她跟林羽若細(xì)細(xì)地考察過眾人的品行,那個格外刁鉆,不服管教的,都先冷落在一邊,剩下一班以云英為首的侍女,尚且可用。只是,長期游走在邊緣之中,這些人多數(shù)怯弱膽小,遇事畏畏縮縮,平時倒也罷了,在質(zhì)子府這種地方,這樣的人,注定了要被欺壓凌辱。
華青鸞并不想帶著一群小白兔,在這虎狼之地廝殺,早就想好好調(diào)教調(diào)教她們。
今天,清國質(zhì)子這件事,正好是個機(jī)會。
以她們今天的表現(xiàn)來看,這些人骨子里并非沒有血氣和剛勇,只是被長期的邊緣化給磨滅了,只要好好調(diào)教,倒也可用。
那邊,清國眾人完全被華青鸞的氣勢壓住,反應(yīng)不過來,直到這會兒,才清醒過來。看著跪倒在地,指印鮮明的五名侍從,郁慶言心中惱怒,大聲喝道:“華青鸞,你這是在做什么?”
“我在教訓(xùn)輕薄女子的登徒子!”華青鸞平靜地道,“按照我們卓依族的律法,他們本該處死的,只是一記耳光,磕頭認(rèn)錯,已經(jīng)是輕的了。”
“你好大的膽子,敢打我的人!”郁慶言怒道,“你知不知道我是什么人?”
華青鸞針鋒相對:“知道,跟我一樣,都是質(zhì)子!”
“我跟你可不一樣,你不過是個無依無靠的質(zhì)子,可是我——”郁慶言露出自得之色,趾高氣昂地道,“前些日子,我剛認(rèn)識典儀司的司儀季大人,季大人對我喜愛得很呢!只要我說說話,你在這質(zhì)子府的日子,可就難過嘍!”
典儀司,是魏國專門掌管外交事宜的衙門,司儀是最高長官,原本是個清水冷衙門,卻妙在其下屬的典儀監(jiān)正巧全權(quán)掌管質(zhì)子府,剛好是頂頭上司,對于有所依附的質(zhì)子來說,并沒多少威懾力,但對于如華青鸞這般無依無靠的人來說,卻已經(jīng)足夠震懾了。
華青鸞冷笑一聲,心中鄙夷。
身為清國皇子,淪落為他人男寵,這等事情,居然不以為恥,反而因此洋洋自得,對著別人自夸炫耀,這個質(zhì)子府里的人,真的病態(tài)得不輕!
就在這時,一道刻意偽裝過的沉凝聲音傳了過來:“這是怎么回事啊?”
“陸大人,您來得正好!”郁慶言喜笑顏開地道,“您來評評理,我好心好意的上門拜訪,卓依族質(zhì)子青鸞公主不但不領(lǐng)情,反而縱容侍女打傷我的侍從。這卓依族的質(zhì)子才剛到質(zhì)子府,居然敢縱人行兇,這也太不把你放在眼里了吧?真是太沒規(guī)矩了!”
那位陸大人是個圓圓滾滾的中年胖子,腆著肚子,一雙老鼠眼不住亂轉(zhuǎn),看見林羽若的姿色,眼前一亮,再看到旁邊的華青鸞,更是垂涎不已,跟郁慶言交換了個眼色,色迷迷地道:“到底是怎么回事啊?”
林羽若附耳輕聲道:“這人就是掌管質(zhì)子府的典儀監(jiān)陸德忠。”
“原來是典儀監(jiān)陸大人。”華青鸞淡淡道,“您掌管質(zhì)子府,正好為此事做個公斷,這位清國質(zhì)子到我的芳華苑,欺辱我的侍女,不知道以魏國的律法,該當(dāng)何罪啊?”
陸德忠咳嗽兩聲,假模假樣地問道:“可有此事?”
郁慶言理直氣壯地道:“絕無此事,我是一片好意前來拜訪,卻遭毒打。”
陸德忠點點頭,道:“不錯,本官到來時,的確看見那幾名侍女動手,毆打清國郁皇子的侍從,而郁皇子卻一再忍讓。青鸞公主啊,你初來乍到的,又是女子,我本來該寬容些的,不過你也不能太霸道了,還不快向郁皇子道歉?郁皇子大人有大量,一定不會跟你計較的!”
說著,心中不住地暗嘆。
卓依族女子的美貌,素來聞名,這次送來的質(zhì)子,看起來更加出色,正巧又得罪了清寒太子,云王側(cè)妃也表明不會相幫,陸德忠原本想近水樓臺先得月的,沒想到卻被郁慶言搶得頭籌。偏偏郁慶言又攀上了他的頂頭上司,沒辦法,只好讓他三分了。
不過,等郁慶言厭倦了,眼前這些嬌滴滴的美人,可就輪到他了。
看著他亂轉(zhuǎn)的眼眸,華青鸞便能猜出幾分他的齷齪心思,眸光更冷,淡淡道:“陸大人沒有看見,并不代表事情沒發(fā)生。我這些侍女都可以證明,的確是清國質(zhì)子手下的人先不規(guī)矩。不然,我們一眾弱質(zhì)女流,何至于出手打人?何況,陸大人才剛剛到,怎么就看見我的侍女動手打人了?”
“青鸞公主真是初來乍到,不懂我們質(zhì)子府的規(guī)矩啊!”陸德忠挺著圓滾滾的肚子,得意地笑著,眸光中露出幾分陰亮的光,道,“讓本官來教你個乖吧,在這質(zhì)子府,我看到的,就是事實;我沒看到的,就是沒發(fā)生過;我說我看到了,就一定是看到了。換而言之,我說出來的,就是事實。我說是你縱容下人行兇,就是你縱容下人行兇,我說要你給郁皇子道歉,你就得給郁皇子道歉。”
“這,就是質(zhì)子府的規(guī)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