能夠讓四國皇子不惜身犯險境,那這個“天下”,顯然不是指暗辰、月華、戎狄、楚國、魏國任意一國,而是指這整片大陸。這樣看來,五國表面和睦,私下底都有吞并其余眾國,稱霸大陸的心思。華青鸞思索著,又問道:“既然詹諶寶庫在魏國京城,為什么魏國不先下手為強?”
“我也不清楚。”秦暮煙搖搖頭,道,“詹諶寶庫一直都很神秘,沒有人知道其所在,就連天機門弟子也不知道。然而,就在幾個月前,戎狄皇室突然秘密得到消息,說詹諶寶庫就在魏國京城。皇上十分震驚,害怕詹諶寶庫會落入其余四國手中,因此便派遣七皇子以賀壽為名,前來魏國找尋詹諶寶庫的下落。我想,其他國家應該也是這樣。”
華青鸞挑眉:“只是這樣一封匿名信,戎狄國主便深信不疑?”
“當然不全是如此,”秦暮煙沉默了會兒,才道,“不知道從什么時候開始,在各國皇室之間,都流傳著一種說法,詹諶寶庫,天下之主,七百年華,詹諶復出,認為在七百年后,詹諶寶庫會遇有緣人而重見天日。算算時間,今年正好是第七百年。”
華青鸞松煙墨的秀眉微蹙:“那消息從何而來?”
“不知道,無論怎樣都查不出來,就像憑空而起的一樣。”秦暮煙搖搖頭,道,“但正是這樣,才更令人深信,時間如此吻合,這消息又出現的神奇,怎能讓人不信?”
怎能讓人不信?
華青鸞撇撇嘴,怎么她聽著,總覺得有種陰謀的味道呢?如果說,是有心人借這種傳言,利用各國國君對詹諶寶庫的迷信和貪戀,故意將各國皇子誘來魏國,再安排計謀,一起包了餃子餡兒,那才有意思呢!不過,這事兒的確很有意思,如果是真的話……
“青鸞妹妹是聰明人,如今又得各國權貴青睞,如果能夠得到與寶庫相關地消息,我想,任何一國的權貴,應該都很愿意跟妹妹交易。離開質子府,甚至,嫁入皇室為妃,都是輕而易舉的事情。”秦暮煙妖媚一笑,美目流波,“對妹妹如今的處境來說,應該很有好處吧?”
華青鸞砰然心動。
身為質子,身份卑微,命運凄零,雖然如今她看起來風光,也只是因為勾起了那些達官貴人的興趣,競相爭逐,說到底,也只是狐假虎威,本身并無依仗。如果能夠掌握詹諶寶庫這個籌碼,那她才真的擁有跟那些人周旋談判的條件。
“不過,艷公子為何肯告知如此機密的消息呢?”華青鸞淡淡問道。
秦暮煙嫣然一笑:“我這不是為了保命,求青鸞妹妹庇護,才不得不說出來的嗎?”
知道她存心欺瞞,不愿說實話,華青鸞卻也不強逼,微微一笑,麗色照人:“不管為了什么都好,只要艷公子不算計到我身上來,一切好說。不然……”
“哎呦,我膽子小,妹妹莫要嚇我!”秦暮煙故作嬌弱地道,渾身魅惑之色,妖嬈起身,道,“看起來,我們的交易算是成功了,那我就去尋個廂房住下了。妹妹放心,姐姐不會聒噪你,倒是妹妹若有不想見的男人,姐姐一定幫你打發。”說著,朝華青鸞飛去一個媚眼,嬌笑著離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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深夜,月朗星稀,清霜滿地。萬籟俱寂,正是酣夢好眠之時。
秦暮煙翻來覆去睡不著,原因在于那透過窗欞,映入房間的清輝。
她最討厭月光,所以,在戎狄,她臥室的窗戶,都蒙著厚厚的錦緞,到了晚上都牢牢鎖死,絕不能滲入一絲月光,不然就很難入睡。但是魏國四季如春,因此,窗戶都是輕紗,透著月色朦朦朧朧,宛如迷夢一般。
最后,秦暮煙實在無法忍耐,煩躁地下床,翻箱倒柜。
拿著好容易找到的被褥,來到窗前,正要封住窗戶。無意中抬頭,望見墨藍天空中的那一輪明月,宛如冰晶般純凈,霜雪般的光華,皎潔,干凈,像是天底下最純最美的事物。
“天上的月亮是不是很美?那是你的名字啊,月兒!”
“可是,月兒比這月亮還要美麗,還要純凈呢!”
“月兒是天底下最美最純凈的人!”
……
無數畫面和聲音從被塵封的記憶深處蘇醒,洶涌而至,纖細的手怔怔然松開,被褥悄然落地。
淚水一滴一滴的從眼角涌出,匯聚成河,蜿蜒不斷地從秦暮煙眼角涌出,她頹然癱倒在窗戶邊,失聲痛哭。早就沒有月兒了,她也早已經不再美,不再純凈,現在的她,就像她的名字一樣,暮煙暮煙,暮色熏煙,除了黑,還是黑。
好臟……
真的好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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與此同時,質子府中央最華麗最氣派最奢靡的院落里,書房,孤燈清月,兩人相對而坐。
“我這次來魏國,為的是兩件事。”楚戒之年輕英俊的臉波瀾平靜,“第一,父皇要我來問你一個問題,就是他每年都派人來問你的那個。父皇說,這是他最后一次問你。如果你答應,那么就跟我一起回楚國;如果你的答案還跟以前一樣,那么,這次回國之后,父皇就會立我為太子。”
楚韻之俊秀的臉微微一怔,琉璃般的眸子閃了幾閃。
“你放心,父皇既然派我來,自然有把握,就算你答應,我也會安全的把你帶回楚國去。”楚戒之淡淡地道。
楚韻之沉默了好一會兒,道:“如果我答應,三哥會跟我爭嗎?”
“當然會!”楚戒之毫不猶豫地道,“你知道的,我從小就很想要那個位置,如果你能贏我,我愿賭服輸,要殺要剮任你,如果你信得過,我也可以輔佐你。不過,雖然諸多兄弟之中,你天資最高,也最得父皇寵愛,但是,想要我把太子之位拱手相讓,那不可能!”
“那么,”楚韻之輕聲道,“請你轉告父皇,我的答案,跟之前一樣。”
“就知道會這樣!”楚戒之臉上涌現的,不是喜悅和釋然,而是一種憤怒和痛恨,“我最討厭你這點,明明天資聰穎,明明有能力,卻偏偏不喜歡爭,無論遇到什么事,只要別人跟你爭,你就會讓步。為了不卷入我們兄弟的奪嫡,你甚至從小就自請到魏國來做質子。現在五國各自虎視眈眈,形勢一觸即發,你卻還是這樣畏縮,以你的個性,無論你有多聰明,我永遠都不可能放心把楚國交給你!”
“三哥誤會了。”楚韻之不為所動,輕聲道,“我是真的不喜歡政治。”
“隨便你,反正我消息已經傳到,任務也已經完成,其余的事情,我也無心過問。”楚戒之拂袖而起,轉身就要離開。
“三哥!”楚韻之起身,喚道,“還有一件事,是什么?”
楚戒之轉頭,盯了他許久,淡淡道:“如果你答應了第一件事,那么,我自然會告訴你第二件事;但既然你拒絕了,那么,這第二件事就與你無關。”說罷,負手離去,淡淡的聲音遙遙傳來,“最近魏國可能要出事端,你自己小心些,若是改變主意,就到四方館來找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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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同一輪明月下,四方館內,月華國的院落里。
倚著窗戶,凝視著蒼穹中的明月,蕭離墨第一千零一次地唾棄自己黃昏逃之夭夭的行徑。從小到大,只要他想要的,就一定能夠得到,這次也不例外,哪怕是坑蒙拐騙搶,也要把華青鸞坑蒙拐騙搶到手!
華青鸞,你注定是我蕭離墨的,跑不掉的!
絕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