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已經(jīng)是柳雪灌下去的第十杯茶水了,可是她還是覺得心頭那團(tuán)火燒得慌,一點(diǎn)也沒有熄滅。
“雪兒,要不,本尊讓你看回去?”龍傾月扯著柳雪的衣袖,臉上堆滿了討好的笑容。
柳雪看著這樣的龍傾月,嘴角忍不住抽了抽,是氣也不是笑也不是。隱宗的左尊,她不是沒聽說過,可是怎么也沒法和眼前這個扯著她的袖子,想盡了辦法想要討好她,總是一副小心翼翼模樣的人聯(lián)想在一起。
果真是傳言誤人啊。
有些無奈的撫著額角,柳雪輕輕嘆了口氣,一抬眼就對上了龍傾月那含著寵溺的深情雙眼。心沒來由的抽痛了一下,左胸口那二指寬的傷痕隱隱作痛,直入骨髓。
狠狠吸了一口氣,柳雪狼狽的移開了目光,“別以為這樣就能兩清??戳四愠蕴澋牟贿€是我?!?/p>
“那本尊就以身相許如何?”龍傾月無賴一笑。
“換湯不換藥?!绷┤滩蛔》噶藗€白眼,這樣的對話循環(huán)已經(jīng)不止進(jìn)行了多少次。她現(xiàn)在真后悔招惹了這個男人,如今想甩都甩不掉了。
氣悶的站起身,柳雪內(nèi)力震開了龍傾月,“你先沐浴,我出去走走?!?/p>
龍傾月看著柳雪離去的背影,臉上咧開了一抹大大的笑容。這是不是說明,雪兒不生他的氣了?
柳雪一路出了客棧,站在一片山林之中,頭頂高懸著明月,隱隱還可見輕云中遮蔽的銀河,燦若星鉆。
今日又是下弦之月,夜空中仿佛浮現(xiàn)了陸子悲那張冷若月霜的俊臉。
“師兄,你可還好……?”三年不見,只能斷斷續(xù)續(xù)得知一些他的消息。再有兩日,便可以趕到靈州城,很快,便可以再見了。
師兄,你如今可也是與雪兒一樣,在仰望著這天空中的弦月?
柳雪的唇角掛上了一抹淡淡的笑容,恬靜如山泉,全然沒有了平日里的冷漠寒涼。當(dāng)年若是沒有師兄,她柳雪斷然不可能活下來。
柳雪就那樣靜靜的站在那里,如一朵傲然的紅蓮,在月華之下悄然綻放。龍傾月不知何時來到她的身后,伸手將她摟在了懷里。
“雪兒,你在想什么?”那一瞬間,他幾乎以為她將要化為那月宮的仙子,羽化登仙,遠(yuǎn)離紅塵。那一股飄渺虛無的氣息讓他沒來由的一陣心慌,只能將她牢牢地鎖在懷里,才能夠確認(rèn)她的存在。
“龍傾月,你為何總要纏著我?三年前如此,三年后依舊?!被蛟S,是因?yàn)樵律^哀傷,柳雪收起了渾身的刺,只是淡淡的看著夜空。
那是一股濃濃的哀傷,帶著與生俱來的疲憊,令龍傾月那樣的心疼,卻不知該如何撫平她的蒼涼,最終只得長嘆一聲。他好看的下巴輕輕抵在她的頭頂,嗅著自她秀發(fā)間傳來的淡淡馨香,龍傾月那低沉的聲音帶著魅惑的磁性,就像是一張密密的網(wǎng),將柳雪整個人都網(wǎng)在了名為溫柔的神情里,“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或許在本尊看到你的第一眼開始,就注定了這一生本尊定不放手。”
——我愿乞求與你生生世世的癡纏,愛戀永不滅——
忘川河邊,三生石上,曾經(jīng)也有一抹芳魂,如身后的男子一般癡癡地求著。柳雪只覺得心中一軟,那些深藏了幾世的記憶帶著泛黃的色彩重現(xiàn)腦海,逐漸與眼前的龍傾月重合。
閉上眼,不愿再回想。柳雪將自己全身的重量都依賴在了身后寬厚的懷抱中,貪戀著那一份似曾相識的溫暖,無關(guān)情愛。
風(fēng)過耳,只聽得夏夜中蟲鳴聲聲,不知從何處飛來了幾只螢火蟲,繞著二人上下飛舞,微弱的光芒在黑夜中劃出了漂亮的軌跡,眷戀的不肯離去。
“回去吧,我累了?!睆?qiáng)迫自己掙脫開了龍傾月的懷抱,柳雪冷硬著面色,仿佛剛才的脆弱不過是一場虛幻夢境。她飛速朝著房間走去,只給龍傾月留下了一個淡淡的背影。
雪兒,我何時才能走入你的心中?
龍傾月皺著眉看著柳雪頭也不回的身影,手中不知何時又拎著長年不曾離身的酒壺。他煩躁的灌了一口酒,曾經(jīng)甘冽醇美的滋味如今卻如同白開水一般索然無味。
這一夜,柳雪睡得極為不踏實(shí)?;蛟S是之前翻動了記憶的鎖,那七生七世的絕望與不甘如同潮水一般向她襲來。一次次的背叛,一次次的失望,一次次的寄托于來世,她就好像是置身在冰火之中,極寒極熱無法容身。
“令狐劍……我恨你……”眼角滑下一滴淚,折射著暗夜的光暈。
那滴清淚順著凝脂一般的面頰滑落,卻在滴落之前被一只帶著厚繭卻又骨節(jié)分明的手指截住。
這一夜,龍傾月默默地站在柳雪的床邊,陪著她度過了這滿滿的長夜。內(nèi)心的怒火令他四周的氣壓變得極低,此時若是有人站在他的身旁,必然會被他渾身的怒火所嚇倒吧。
“令狐劍,你居然敢傷她至此?!兵P眼一瞇,眼角的淚痣此刻少了些許的魅惑,多了幾分詭異的凌厲。他捧在手心里的寶,那樣小心翼翼生怕她收到什么委屈,卻被另一個男人傷得如此之深,他怎能不怒火滔天,“劍隱山莊……最好不要撞在我的手上。”
第二日一早,柳雪一醒來就看到了熱騰騰的早飯放在了桌上,龍傾月頂著兩個黑眼圈,笑著對她說道:“雪兒,早飯已經(jīng)準(zhǔn)備好了。抓緊洗漱一下來吃吧,不然要涼了?!?/p>
或許是因?yàn)樽蛞沟呢瑝?,休息不足的她此刻還覺得頭腦有些昏昏沉沉的。朦朦朧朧的點(diǎn)了點(diǎn)頭,小手在床上摸索著掀開了錦被,穿上了鞋子準(zhǔn)備起身,卻差一點(diǎn)撞到了床柱,想要避開,卻不料腳下一軟,一個趔趄便直直的向邊上倒去。
龍傾月看到柳雪身子軟軟的往一旁歪去,心直接提到的嗓子眼。他身形一閃,上乘輕功踏雪無痕令他在瞬息間便站到了柳雪的身旁,正好接住了她歪倒的身子。
悄悄松了口氣,龍傾月有些無奈的看著仍舊迷迷糊糊的半睜著睡眼,掙扎著摸向早餐的柳雪,忍不住咧嘴一笑。沒想到,平日里看著精明的雪兒,早晨起床的時候竟是這樣迷糊的可愛。
“雪兒,我來幫你吧?!?/p>
實(shí)在是不忍看著她越摸越偏離的路線,龍傾月干脆拉起了柳雪的手,引著她走到了盛著熱水的銅盆前。親自打濕了毛巾,為她好好地梳洗了一番。
洗過臉,人也精神了不少。柳雪的神智總算是全部回籠,當(dāng)她看到銅鏡中那個男人一只手拿著木梳,神色間滿是煩惱的看著她的三千青絲的時候,終于還是紅了臉。
丟人?。?/p>
“我、我自己來,你去吃飯吧?!币话褗Z過了龍傾月手中的梳子,柳雪甚至沒有給他說話的機(jī)會,急忙的將亂發(fā)舒順,拿起了那只白玉梨花簪,素手一綰一個簡單典雅的發(fā)髻便出現(xiàn)了。
“雪兒,你的手真巧。”龍傾月贊嘆的看著柳雪,對他這個成日舞刀弄槍的男子來說,女子綰發(fā)簡直就如同變戲法一樣的神奇。就看那素手一翻,便能變出各種發(fā)髻。
柳雪挑了挑眉,透過模糊的銅鏡看著仍舊站在身后的龍傾月,語氣中有了些調(diào)侃,“怎么,你想學(xué)?”
卻沒想到,龍傾月想也沒想的點(diǎn)了點(diǎn)頭,眼中滿是認(rèn)真。
“你學(xué)這個做什么?”柳雪有些驚訝,她還真沒想到,龍傾月會想學(xué)這些女子的東西。
“學(xué)會了,以后我就可以為你綰發(fā)了?!弊詮淖蛞惯^后,龍傾月對著柳雪,不再以本尊自稱,而是直接稱我。僅僅只是稱呼的變化,卻好像有些什么變的近了些。
龍傾月溫柔的目光令柳雪直覺的想要逃避,心底有個聲音在不停地告訴她,不要陷進(jìn)去了,你已經(jīng)遍體鱗傷,那么多教訓(xùn),難道還不夠嗎。
“左尊還是留著向未來的娘子討教吧?!绷├渲粡埬槪瑹o視身后的龍傾月,直接走到了飯桌前,默默的吃了起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