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已西斜,司空傲雪拉著陸子悲,漫無目的的在街上閑晃。
司空傲雪此時腦中想到,都是之前林云染遞給她的那個消息。娘親的死果然不僅僅是病死那么簡單。
瞇了瞇眼,她雖然對那個曾經(jīng)的天下第一美人沒有一丁點的記憶,可是她還記得初回左相府時,纏繞在爹身上的那股哀傷。
唇角勾起了自嘲的弧度,那人這些年這樣對待她,她卻是依舊放不下……
“師兄,我們回府吧。”轉(zhuǎn)過身,夕陽在她的身后綻放著火紅的彩霞。司空傲雪的笑容淡淡的,帶著幾許的悲涼。
陸子悲心中一緊,眼前的雪兒好像馬上就會化作泡沫融化在這一片火紅的晚霞中一樣,他忍不住伸出手,握住了她柔軟的小手,確認(rèn)著她的存在。
“嗯,玩了一天了,雪兒也累了吧。”那切實的溫暖令陸子悲覺得安心,眼底劃過一抹心疼,那個無憂無慮的小人兒,何時起變得如此憂傷。
“是師兄累了吧。”司空傲雪揚起的笑容,燦若星辰,仿佛剛才的悲傷都只是幻覺,此刻的她渾身上下都散發(fā)著青春的活力。
“雪兒?”身后傳來一聲驚喜的低呼,還未轉(zhuǎn)身便聞到一股淡淡的書墨香隨風(fēng)吹來。
陸子悲轉(zhuǎn)身,看到一名俊朗的青年站在身后,目光中帶著寵溺看著司空傲雪。
“大哥,你回來了?”司空傲雪的臉上也帶著無法遮掩的喜悅,她松開了一直拉著陸子悲的手,撲到了司空傲然的懷中。
陸子悲只覺得手中突然一空,心底也變得空蕩蕩的,沒來由的一陣失落。
“大哥,你怎么跑來這里找我了?”有些驚訝,她這個大忙人大哥,就連爹都是一年之中見不到幾次,今天怎么就有閑情出府來找她了?
“怎么,不想看到大哥?”司空傲然寵溺的揉了揉司空傲雪的發(fā)頂,語帶著調(diào)侃的說道。他目光流轉(zhuǎn),在陸子悲的身上微微停了一下,卻又很快的移了開去,笑意盈盈的看著司空傲雪,說道:“是爹讓我來找你的,他好像有事情要和你說。”
“爹找我?”司空傲雪皺了皺眉,想到方才林云染地給她的那消息,心中就像是壓上了一塊大石一般的難過。她低著頭,沉默了一會兒,才說道:“我知道了,我這就回去。”
對于司空傲雪突然低落的情緒,司空傲然有些不解的揚了揚眉,卻也體貼的沒有多問,只是“嗯”了一聲,說是已經(jīng)準(zhǔn)備好了馬車,就停在前方的街角。司空傲雪點了點頭,拉著陸子悲,隨著司空傲然回府。
一路上,沉默無語。
司空傲雪不停的在心中糾結(jié)著,到底是什么樣重要的事情,能夠讓爹這么急著將她找回家。她想了無數(shù)種可能,只覺得越理越亂,心中更加的煩躁。
直到到了司空相爺?shù)臅块T口,司空傲雪仍舊是想破了腦袋也理不出個所以然來,可是直到司空相爺真的開口與她說了緣由后,司空傲雪只覺得腦中轟的一聲響,太過震驚以至于她完全不知道要如何反應(yīng)才好。
司空傲雪呆站在書房,一時間思緒有些飄遠(yuǎn)。方才司空文承和她說的話還在耳邊旋轉(zhuǎn),顯得那么的不真實。
令狐劍居然,同意娶她了。
嘴角忍不住上揚,一顆心雀躍的都好像是要跳出來一樣。那是一種難以言喻的喜悅,仿佛她來到這個世上,就是為了與他相遇,嫁他為妻,而如今,這一切終于實現(xiàn)了。
“一個月后就完婚。”司空文承不容拒絕的聲音帶著一絲疲憊的冷漠,那雙眼混濁的像是一團未開化的混沌,雜糅了太多的情緒,令人難懂。
“爹!令狐公子不是已經(jīng)退婚了么!”司空傲梅尖銳的喊著。她不甘心!明明是她先遇到令狐劍的,為什么最后他卻仍舊成了雪兒的夫。
“梅兒,這件事已經(jīng)決定下來了。”司空文臣不容拒絕的看著司空傲梅,他怎么也沒想到,梅兒竟然是這樣的喜歡那個令狐劍。若是不是為了徹底斷絕那皇帝的念想,他怎么也不會忍心讓梅兒受到委屈的。
“爹,爹你不疼梅兒了!”司空傲梅眼眶噙著淚水,哀怨的看著司空文承。其實她都知道,司空文承雖然表面上看著極其寵愛司空傲雪,心里卻是偏向自己的。他會給司空傲雪一切她想要的東西,也從不責(zé)罰她,可是,他卻只會將自己抱在懷里,軟言哄著。這也是為什么,一直以來她只是言語上擠兌司空傲雪,卻遲遲沒有真正下手的原因。可是現(xiàn)在,為什么一切都好像是變了。爹明明是知道,她是真的喜歡令狐劍的,為什么最終卻還是成全了司空傲雪這個小賤人!難道只是因為她是嫡出?
“是你!都是你!要是沒有你……!”司空傲梅的腦中像是一道閃電劃過,她將自己逼向了一個偏執(zhí)的角落,再也出不來。她狠狠地沖著司空傲雪叫嚷著,全沒有了平日里的矜持高傲。
“夠了!”司空文承一巴掌甩在了司空傲梅的臉上,那白皙細(xì)嫩的肌膚立刻紅腫一片,鮮紅的五指印是那樣的刺目。
“爹……你打我?你竟然為了這個小賤人打我?”司空傲梅眼中的淚水像是再也忍不住了一般,撲撲簌簌的落了下來。她的眼中有著深沉的絕望,這一切是怎么了,自從那一日,令狐劍上門提出退親,就有些什么好像是不一樣了。爹雖然有時候會為了維護(hù)司空傲雪而呵斥她,可卻從沒真的動手打過她啊!哪一次,不是在訓(xùn)斥過她之后,卻又將她摟在懷里細(xì)細(xì)的哄著疼著的?
“梅兒……”司空文承怔怔的看著自己的手掌,上面微麻的感覺還在提醒著他方才到底是用了多大的力氣。一瞬間好像所有的力氣都從身體里抽走,司空文承就像是老了幾十歲一般,頹唐而又歉疚。他目光閃爍,像是不敢面對司空傲梅那控訴的眼神。最后他只得長長的嘆了一口氣,“梅兒,你先回去吧。爹還有話和雪兒說。”
最終,司空傲梅還是捂著臉哭著跑了出去。司空傲雪早已從方才得知消息時的喜悅中回復(fù)了心神,冷冷的看著眼前這一出不那么有趣的大戲。
這父女倆是在唱的哪一折子戲?演給誰看?
勾起一抹涼薄的笑容,司空傲雪好整以暇的看著司空文承,言辭間有著顯而易見的嘲諷,“你還真下得去手。”
司空文承目光復(fù)雜的看著司空傲雪,這個女兒令他又愛又恨,這么多年了,他早已經(jīng)分不清楚到底是愛她多一些,還是恨她多一些。或許,他是很的吧。所以,他才能明知道事情背后的真相,卻仍舊毫不猶豫的同意了這門親事。
“不過這門婚事,我應(yīng)了。”看著司空文承一句話也說不出來的模樣,司空傲雪沒來由的心情一陣大好。她優(yōu)雅的轉(zhuǎn)身,推開門就看到了天邊如火的晚霞。
突然,有個霸道的男人的身影在腦海中浮現(xiàn)。她突然覺得自己已經(jīng)記不清他的模樣了,只有眼角那顆淚痣那樣的耀眼,好像折射著天邊的霞光一樣旖旎。
甩甩頭,司空傲雪懊惱的嘆了一聲。她沒事想他做什么!很快她就要嫁給令狐劍了,這是她一直盼望的不是嗎!為什么,那本應(yīng)該喜悅的心,卻有著一抹莫名的惆悵呢。
就在司空傲雪出神的時候,一個匆忙的身影突然撞在了她的身上。她一個趔趄,差點摔在了地上。好不容易穩(wěn)住了身形,抬頭就看到了柔姨娘捂著一邊的臉,行色匆匆,神色慌亂。
“是你!”柔姨娘一看是司空傲雪,眼神中突然迸射出了一種難以言明的恨意。她和她的母親一樣,搶走了她的兒子。
“有事嗎?”司空傲雪不是不知道柔姨娘對自己的怨恨,但是她是真的很喜歡疼寵自己的大哥,想著好歹也是大哥的生母,也就沒有太多的計較。反正,這個家里也沒幾個人是真正喜歡她的,不是嗎。
柔姨娘看著司空傲雪冷漠的態(tài)度就恨得牙癢癢,她張了張嘴剛想說什么,卻突然像是想起了什么似的,閉上了嘴巴,只是狠狠的瞪了司空傲雪一眼,便飛速的離開了。
司空傲雪疑惑的看著柔姨娘遠(yuǎn)去的背影,每次看到自己,柔姨娘總是免不了一陣的冷嘲熱諷的,可是今日為何……
司空傲雪想不通,可是直覺告訴她這件事并不簡單。就這么一路想著,不知不覺已經(jīng)回到了自己的院落。
“咚”的一聲,她撞上了一堵堅實的肉墻,還因為太過用力,鼻尖有些疼。順著那厚實的胸膛抬頭看去,就看到了陸子悲一臉寵溺卻又無奈的看著她,說道:“想什么呢,心神不寧的。”
“沒什么。”司空傲雪揉了揉發(fā)疼的鼻尖,突然想起了方才答應(yīng)的婚事,想著這件事,是一定要第一個告訴師兄的,“師兄!爹說,一個月之后,就讓我和令狐公子完婚呢!”
這是陸子悲第一次覺得司空傲雪的笑臉很刺眼,就像是一把明晃晃的匕首,毫無預(yù)警的突然插進(jìn)了他的心頭,嘴里一片苦澀,他勉強的扯出了一個笑容,故作鎮(zhèn)定的說道:“是嗎,那太好了。”
短短幾個字,就好像是耗盡了他一聲全部的勇氣。陸子悲甚至都沒有來得及看一眼司空傲雪的表情,便足尖一點,飛速的離開了左相府。只因為,他發(fā)現(xiàn)他再留下去,只會控制不住胸中對于令狐劍的殺意。
“師兄……?”怎么就走了?
司空傲雪迷糊的看著陸子悲瞬間就不見了的背影,不明白師兄到底在生什么氣。從小到大,她的一切都是和師兄一同分享的,若不是當(dāng)日在畫舫上師兄推了她一把,可能她現(xiàn)在還沒有想通,在和令狐劍慪氣呢。
有時候,太過靠近的愛情,總是令人難以察覺。就在司空傲雪腦中一團亂麻的時候,墨玉突然跌跌撞撞的跑了進(jìn)來,小臉上滿是慘白。
“小姐!小姐不好了!書香死了!”
“什么!”司空傲雪猛地回頭,之前那些個點好像在此時連成了一條線,卻又仿佛更加的錯綜復(fù)雜。
黑夜,不知何時卻已經(jīng)取代了黃昏,悄悄地來臨了。
……
當(dāng)司空傲雪匆匆忙忙的趕到書香死去的地方時,才發(fā)現(xiàn)那就是之前自己遇到柔姨娘不遠(yuǎn)的一個池塘里。書香仍舊瞪著大眼,滿面的不甘和不解。司空傲雪想到了柔姨娘之前那慌張的模樣,忍不住蹙起了眉毛。她像是猶豫了一下,才對著此刻正站在身旁的司空傲然說道:“大哥,我……想去看看柔姨娘。方才我經(jīng)過這里的時候也遇到柔姨娘了,不知道她是不是有看到什么可疑的人經(jīng)過。”
司空傲然想了想,便飛速的點了點頭,“去吧。”
按照司空傲雪的推斷,雖然不知道是什么原因,但是很顯然柔姨娘現(xiàn)在的嫌疑是最大的。所以她帶著墨玉飛快的趕到了柔姨娘居住的院落,卻沒想到看到了令她更加震驚的事實。
柔姨娘竟然上吊自殺了。
“快,去通知爹和大哥。”司空傲雪沉聲吩咐身旁的墨玉。
墨玉顯然也是被眼前的景象給嚇呆了,直到司空傲雪一聲呵斥才回過神來,跌跌撞撞的跑了出去。沒多久,司空文承板著臉,身后跟著同樣一臉陰沉的司空傲然過來了。
此時柔姨娘的尸體已經(jīng)被奴仆放了下來,司空文承走上前,只是冷漠的看了一眼,便吩咐道:“管家,將柔夫人好生埋了吧。”
“爹!你不查一下嗎!”司空傲雪見司空文承處理的如此草率,幾乎不敢置信的沖上前去,攔住了他。
“不過是個自殺,有什么好查的!走到今天這一步,也是她咎由自取。”司空文承眼中突然劃過一抹強烈的恨意,那恨意冰寒入骨,讓司空傲雪都忍不住寒了背脊。
她下意識的看向了司空傲然,畢竟那是大哥的生母,只見司空傲然此刻一臉沉痛的站在柔姨娘的身旁,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就在這時,一名小家丁突然跑進(jìn)來,對著司空傲雪說道:“二小姐,府外遞來了一封信,說是林家少主給您的。”
林家?
正準(zhǔn)備離開的司空文承腳步一頓,他回頭意味深長的看了一眼司空傲雪,最終還是離開了。
司空傲雪此刻并沒有注意到司空文承,她全部的心神都被手中這封信的內(nèi)容吸引了。她飛速的閱讀完之后,竟是有一種天旋地轉(zhuǎn)的感覺。
當(dāng)年對娘親投毒之人,竟然是如姨娘?那柔姨娘,又是因為什么被殺了?
說到底,司空傲雪從頭至尾都不覺得,柔姨娘是自殺的。她并沒有理由,而以柔姨娘那種性格,也不可能突然有什么事情想不開而自殺。
司空傲雪緊縮眉心,思考了好一陣子卻總是想不出所以然。最后她決定先去找柔姨娘問問。
……
如姨娘此時也聽說了柔姨娘和書香死亡的消息,她此刻正坐在自己的房里,心情頗好的喝著茶。
“真死了?”如姨娘瞥了一眼身旁來報信的丫頭,嘴角有著掩飾不了的得意。
“回夫人的話,真死了。老爺都下令直接埋了呢。”
“知道了。你下去吧。”如姨娘揮了揮手,想了想又從頭上拔下了一只金釵,遞了過去,“這就算賞你的了。”
“謝謝夫人!”那小丫頭千恩萬謝,緊緊地捏著金釵,貪婪的撫摸著。
“哼,和我斗!生個兒子又如何,還不是被抱去了給別人養(yǎng)?”如姨娘冷哼了一聲,這么些年她可沒少受柔姨娘的氣,“只是沒想到,除了本夫人,還有人想殺你……”
突然,房門被“砰”的一聲打開,司空傲雪站在門口,冷著一張臉,“當(dāng)年娘親是你殺的?”
如姨娘手一抖,“雪丫頭,你在胡說什么。怎么會是我……”
司空傲雪瞇著眼,她是絕對相信林云染的,但是……
“為什么?我娘哪里礙著你了。”一步一步的靠近如姨娘,司空傲雪恨不得現(xiàn)在就用袖中的白綾將眼前這女人的脖子扭斷。
“你在說什么,本夫人聽不懂!”如姨娘心虛的移開了目光。她以為當(dāng)年那件事,不會有人知道的。畢竟都過了這么多年了,當(dāng)年那些參與的人,早都死了,為什么還是會被查出來。
僅僅是一瞬間的心虛,卻被司空傲雪看見了。她剛準(zhǔn)備開口說什么,卻突然被人打中了后頸,暈了過去。
“是你!”如姨娘瞇了瞇眼,看著出現(xiàn)在司空傲雪身后的人。那人看也不看如姨娘,只是將司空傲雪一把扛了起來,足尖一點就離開了。
“今日之事,不許多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