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劍鋒劃破的聲音里，所有人都轉開頭，不忍看這一幕。

那個在刀下喪生的，可是他們的兄弟啊。

慕容汐塵看著在夕陽中搖晃發出嗡嗡聲的劍，微微勾起嘴角。

最先睜開眼的，是逃過一劫的黑九。他愕然地看著慕容汐塵，張大嘴說不出話來。好一會，他才發出聲音。“夫、夫人……”

他這一出聲，其他的兄弟都驚喜地轉回頭來。沒有誰發出指揮，但所有人都啪一聲跪了下來。“謝夫人不殺之恩！”

慕容汐塵輕哼一聲，勾了勾嘴角。“我只是不習慣用劍，可沒說就這樣繞過他。雖然我是女子，但說出了的話就一定要做。況且，做錯了事情難道不該付出代價嗎？”

眾人再一次愕然，然后黯然，誰也沒有吭聲。

慕容吸塵走回屋子里，拿出銀針。“我喜歡用這個作為兇器。”她捏著小小的銀針，在夕陽的余暉里晃了晃。然后，緩緩地走到黑九的身邊。

那個孩子已經低下頭去，身子微微顫抖，相比于剛才更加的害怕。畢竟剛才抱了必死的認知，而她沒有揮劍取他性命，就等于給了他希望。而希望的破滅，是最折磨人的。

手起針落，扎在她想要的地方。

黑九一聲慘叫，他的那些兄弟身子一震，俱是雙手握拳。

慕容汐塵想，如果她不是救了他們的主人，說不定這幫人會沖過來先把她給殺了吧。人，總是自私的。

看著黑九疼得呲牙咧齒，滿頭大汗，她伸手把針拔了出來。“我知道你不是壞人，也看在你救主心切的份上，今天我不殺你。但是，我廢了你一條手臂，因為，你不該拿孩子的性命來威脅一個母親。也許你們今天覺得我不夠寬容，等有一天你們為人父親，或許你們就能理解了。”

“不，夫人！”黑九大聲地反駁，一雙眼睛看著她，濕潤黑亮。“你已經很寬容了。黑九的母親已經不在人世了，但黑九永遠都記得她曾說過的話：孩子所受的苦，在娘那里，總是會加倍的。”

“你有一個好母親。”慕容汐塵笑了笑，沒多說什么。在這幫人的眼里，她看到了感激。她想，她做的是對的。縱然她不是天使，也不必定要做個惡魔。

天，很快就黑了。

莫寂離背著簍子，摸黑從山上回到了屋子里。飯菜已經做好，正在桌上用碗扣著。

高勉他們打的野味，幾個人在不遠的地方生活烤東西吃。紫瞳和達達兩個小饞貓聞到香味，早就跑過去了。

只剩慕容汐塵，因為不愛吃那些東西，所以還在桌前等著。隨手拿了一本藥書，隨意地翻著，直到莫寂離回來。

“啊，你回來了。飯菜已經做好了，洗洗手就可以吃了。我給你倒點水洗手。”霸占人家的地盤，總得殷勤點做些什么，這是原則。

莫寂離也不吭聲，欣然接受她的殷勤。然后坐到飯桌邊，開始吃飯。

慕容汐塵看著他沒有表情的臉，考慮著怎么開口。縱然知道他其實是個好人，但是面對這副拒人千里的樣子，她還真不知道怎么應對。“那個，他們明天就會離開，不會再打擾。”

低頭吃飯的人抬起頭來，微微挑眉。“那你母子兩呢？”

慕容汐塵頓時語塞，是啊，他們母子也是時候離開了，不能老煩著人家。“過兩天，等他們走了，我們就離開。”

“嗯。”沒有多余的話，只回了一個單音。

慕容汐塵苦笑，這個人非要用這副冷酷無情的樣子來掩蓋自己嗎？“那個，謝謝你救了我們母子兩。雖然不明白你當初為什么要騙我，但我真的謝謝你救了紫瞳，我知道你是個好人。還有，謝謝你愿意讓我借你的地盤班門弄斧。我也希望你相信，我絕不是故意在你面前顯現我會醫術，我只是——”

“你的醫術，與我何干？”男人冷冷地打斷她的話。“我從來沒想過要救那小屁孩，我不過是拿他來試試我的新藥，巧合他沒死罷了，你大可不必自作多情。”

慕容汐塵真的很想抽這個人嘴巴，但還是忍了，接著笑。“不管怎么樣，我還是謝謝你。我吃飽了，你慢慢吃吧。”

再不走開，她保不住自己不會被這個人給噎死。聽那邊歡聲笑語的，她還是去跟那幫人一起坐坐好了。雖然他們也面無表情，至少肯陪紫瞳玩，也不讓人覺得心里這么憋。

雖然她明白，這個人巨人千里之外，或許是因為受過什么傷害。但就算是受過傷害，也沒必要說話總帶刺吧，扎得人心里難受。

……

第二天，高勉一干人就抬著他們的主人離開了閻羅谷。鬧騰了兩天的閻羅谷，又恢復了原本的寧靜。

臨行前，高總管捧著一個箱子來到慕容汐塵的面前。“夫人，救主之恩，此生感激不盡。這是我等一點小小的心意，縱然知道夫人不稀罕，卻還是希望夫人能收下。”

慕容汐塵大概能猜到里面的東西，笑了笑打開了蓋子。果然，金燦燦的金子和雪亮的銀子。她隨手拿了八定銀子在手里，八是個好數字。“我就要這些，其他的你收回吧。我不是清高，只是錢財這東西，多了有時候也不是什么好事。我可不想哪天被人盯上了，就因為帶著這么些金子銀子。”

畢竟要吃飯的，她沒什么資格裝清高。就算她可以不吃，也不能餓著她的寶貝兒紫瞳。出門在外，有錢總是好的。

高勉也不勉強，將箱子合起來交給一旁的侍衛，又從懷里拿出另一樣東西。“這是我家主人讓我贈與夫人的。只要夫人手里有這個令牌，就可以在任何有寶來商號的地方拿到錢。當然，也可以要求其他的幫助。”

慕容汐塵一笑，接了過來一看，令牌正面是一只雄鷹，反面是寶來二字。不知道是什么材質，那鷹的雕刻也頗講究，應該是為了防止他人偽造。“這個我收下了，替我謝謝你家主人。”

出門在外，禍福難料。指不定什么時候就需要別人的幫助，留著防萬一吧。

……

這兩天，慕容汐塵都在準備一些干糧，好在路上吃。還自制了一些調料，路上要是烤點野味什么的，也不至于太難吃。她甚至自制了一頂小帳篷，一面在野外過夜的時候被小蟲子咬傷。達達沒見過那小帳篷，直嚷嚷著想要一個，她只好多做了一個。

最后，她還把那床被子給帶上了。幸好不重，否則非累死人不可。反正也不趕路，慢慢走吧。

她在桌上放了二十兩銀子，算是買這被子和面粉什么的。

終于，慕容汐塵背著行囊，拉著舍不得哥哥的紫瞳離開了那棟小房子。

從外面進入閻羅谷，沒有一條固定的路，自然也沒有什么地圖。慕容汐塵問了達達大致的方向，就帶著紫瞳出發了。

山路不好走，又帶了一個孩子，走得極慢。不過幸好準備的糧食充足，衣服被褥都帶了，還帶了火石和匕首。

就這樣，母子兩踏上了他們未知的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