才出鳳寰宮,安若葵就完全癱倒在宛白身上,全身最后一絲力氣都已經完全耗竭,嘴唇泛著微白,更顯憐愛。
“小姐怎么了?”思亦焦急的上前扶住她,只看到她的腿完全承不住身體的壓力,她蹲下身去檢查,撩起雪白的裙紗,頓時瞪大了眼,如玉的腳踝已經腫的老大,青紫疊加,連看一眼都覺得疼痛無比,可是小姐卻堅持了這么久,想起來她的兩汪眼珠就開始泛濫泉水。
“沒什么大不了的。”看到思亦那煽情樣子,若葵沒好氣的喝道!讓那泛濫的泉水頓時又縮了回去!
“宛白,你看這里離哪里最近,帶我去上藥,若是崴到了筋骨后遺癥恐怕會很嚴重。思亦你讓抬轎的侍衛們先回玉葵宮,就說我想隨便逛逛!”若葵有條不紊的安排著,先安排好下面的人,除了宛白和思亦,她不能在其他人面前表現出很脆弱的樣子!
“離鳳寰宮最近的是五皇子的軒鵠園,只是恐怕不宜去打擾!”宛白早已經放下她那清冷的調子,輕聲跟若葵商量著。
若葵閉眼深思了兩秒,道:“沒事,就去那里吧!”
看著她抿著嘴忍痛的模樣,宛白想都沒想便將她背在了自己的肩膀上,畢竟是練過內力的人,盡管身材嬌小,可是就算背上了若葵,大氣都沒喘一下,步履輕盈,動作小心的朝軒鵠園的方向邁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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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怎么宛白怎么在七拐八拐,不一會兒便走到了一條蜿蜒的小溪處,清澈的流水細細的流淌,水中的青石被打磨得光滑柔軟。
一坐獨木橋連著溪流兩岸,對面是大片的竹林,一層又一層的,不但分不出枝竹、枝干和枝葉,連房子、小徑和溪流泉水都看不到,仿佛全被竹的海洋淹沒了。
當一陣風吹過的時候,竹海上涌著暗浪,一浪推著一浪,一直涌到很遠,很難知道那一片嫩青色和墨綠色的竹海有多深,單單看那竹浪的起伏和氣勢,便有種莫名的高深清遠。
早就聽說五皇子從小體弱多病,獨居宮內,三年前隱退政堂,卻不想是在這樣一片凈土之中,漫天的竹葉猶如綠海一般,瀟灑挺拔、清麗俊逸,獨顯翩翩君子風度。
沒想到這五皇子居然有這般情操,讓若葵眼前一亮,頓生好感!
宛白似乎對這里很熟悉,這讓若葵有些不解,卻也不是微微皺了下眉,并未往深處去想,她本來就不屬于這里,這里的一切猶如一場夢,說不上甜美,說不上悲傷,只是夢境中虛幻的東西變成的現實,她只能啞然苦笑。
那些勾心斗角她沒興趣,她要做的只是保護好自己,可以安全的離開!
正想著,竹林漸漸傳來一絲絲凄清的簫聲,簫聲夾著冰泉之氣,忽如海浪層層推進,忽如雪花陣陣紛飛,忽如峽谷一陣旋風,急劇而上,忽如深夜銀河靜靜流淌……簫聲清麗,忽高忽低,忽輕忽響,低到極處之際,幾個盤旋之后,又再低沉下去,雖極低極細,每個音節仍清晰可聞。
這簫聲嗚咽纏綿,似乎在述說著遙遠的故事,有不舍,有不安,有不甘,有委屈,有相思,只聽得人心支離破碎,陷入沉沉的哀怨和懷舊之中。
越走越近越了然,只見竹林中心仿若進了另一個世外桃源,視野開闊,小橋流水,木屋片瓦,花叢錦簇,濃濃的藥香翩飄,木屋前,一個青衫少年手執紫竹簫,身形單薄,沉浸在自己營造的世界里,修長的手指有節律的按著音孔,低垂著眼瞼,人隨音而動。
此時正當晌午,陽光照在他的身上,像一道金光籠罩著,竟有一種天人入世之感。
聽到窸窣的腳步聲,少年抬起頭來。
一瞬間若葵眼中似是閃過亮光,仿佛一道閃電,劈開沉寂的夜空。
那眼里,充滿了驚訝,慌措,喜悅,甚至感動!
眼前的男子眉目疏朗,長身玉立,頭發用竹簪束起,天邊彩云漸收,淡天琉璃,立在這漫漫的竹林綠壁之中,莫名透發著蕭蕭肅肅。
這人,分明是她的敬宇。
可是,他身上所散發的氣質,憂郁哀怨的簫聲,和那雙溫柔得似乎要滴出水來的澄澈眸子里所折射出了漠然,讓她內心巨大的欣喜頓時跌落谷底。
刺骨寒潭,冰涼入骨。
她忘記了疼痛,忘記了呼吸,她甚至從來沒有如此心慌意亂過。
她的手尖緊緊的掐住宛白的肩膀,用力,再用力,所有的悲傷翻天覆地而來。
她知道他不是他。
可是,看到這樣一張面容清晰的出現在眼前,心里巨大的慰藉和失落交加。眼眶里飽和著淚水,像夏日早晨花瓣上的露水,手指輕輕一碰就會掉下來一般。
在少年停下蕭抬頭的那一刻,她內心堅強無比,刀槍不入,百折不饒的巨大堤壩頓時坍塌。
宛白感覺到肩膀上的顫抖,以及指尖嵌入肉里的絲絲疼痛鉆心而來,她亦未皺眉,以為若葵此時忍受著劇痛,連忙三步兩步趕到石凳旁,將若葵輕輕放下。
也顧不了那么多凡俗禮節,雖是焦急,語氣卻仍是平緩,“五皇子,今日打擾多有冒犯,只是我家主子不慎崴了腳,離這里最近,不知這里可否有金創藥?”
若葵仍是癡癡的望著他,她想撫上那張臉,輕輕的喊他一聲敬宇,可是他看上去那么遙遠,那么遙遠……
她潔白的臉輕施粉黛,紋理細膩,宛若靜潭上綻開的白蓮,烏黑的眸子噙著淚光,在陽光下幾乎如寶石璀璨生輝。臉頰上不知是因為激動還是疼痛泛著嬰兒般的潮紅,干凈純粹,像一道清淺的溪流,純凈得幾乎可以令人屏息靜氣。
看得宇文軒有些癡迷,只是有些疑惑,她的眼神里,為何夾雜著這么復雜的感情。
“皇嫂”宇文軒彬彬有禮的喚了一聲,這一聲猶如靜寂的夜空里一枚石子投入平靜的湖面,蕩起一片汪洋!若葵頓時如夢初醒,眨巴著眼珠,輕輕緩出一口起來,抿起嘴角,柔柔淺笑。
“你見過我?我怎么沒有印象?”
宇文軒怔了怔,沒想到她如此隨意,你我相稱,頓時有些好感,也彎起唇線,輕輕一笑,如冬日陽光般溫暖而又寧靜。
“新婚那日見過的,皇嫂天生麗質,耀如春華,自然記憶尤甚。”
安若葵若有所思的點點頭,隨即又說:“不用喚我皇嫂,顯得生疏,就叫若葵吧!”
“恐怕……不妥……”
“你這個書呆子,在你的竹園里又沒外人!何必那樣假假惺惺,每日裝來裝去,都累死了!”在敬宇面前,她總是這樣,今日……那身偽裝的衣服在這張面容下自然而然被卸掉,竟感覺格外的放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