門口處柳四夫人眉眼飛揚,眸光里透著種說不出來的神彩,一襲銀紅色鑲金絲暗刻大朵海棠花的羅衣,頭上配了赤金如意點翠釵,踩著細碎的陽光腳步輕盈的扶了丫頭的手一步步踱進屋子,無視丫頭嬤子們的行禮聲,只瞅著半靠在榻上的柳玉研輕輕的嘆口氣,擺出副惋惜和憂心的神色,“二嫂,五丫頭沒事吧?我聽了消息那個擔心呀,這丫頭也真是的,她可是在菩薩面前發過誓的,怎么能半途而廢呢,這不是等于欺騙菩薩么,這還沒到家呢注發生這樣的事,二嫂別怪弟妹我說話直,神佛可是不能欺的,這要是五丫頭再待在府里,會不會還有其他的事呀。”
“四弟妹無需擔心,就是報應也有我這個當娘親的呢,還輪不到您這當嬸嬸的。”
和周府的親事定了明年的八月,哪里有待嫁女兒在庵里的?
她家玉兒為什么去庵里她們真不知道嗎。
一個個都裝聾作啞的,這會又來擔心會連累自己了。
別說她根本就不信這些,就是真的連累到柳府又管她什么事。
只要她的玉兒言哥兒好好的就阿彌陀佛了。
“……”
那邊廂被柳二夫人這話一嗆,柳四夫人面上訕訕一笑,扁了扁嘴,“二嫂母女情深我這當嬸嬸的怎會不疼五丫頭,我也不過是多句嘴罷了。”說著話她有些意興闌珊的揮揮手,扭頭吩咐身后的幾個小丫頭上前,“把你們手里的東西給二夫人。”
“這是什么?”
五六個盒子,擺在柳二夫人面前,看的她直皺眉。
想一出是一出的,這四弟妹又想玩什么?
“這是我給五丫頭被身子的,燕窩都是上好的極品,還有根百年的老參,可都是頂頂好的,我們四房里留著也沒用,五丫頭身子老是病呀病的,我看著也覺得心疼,就給五丫頭拿過來補身子吧。”說著話她已經顯擺似的把手邊的一個盒子打開,露出截了半截只留著些許參順的人參笑的那叫一個炫耀,“二嫂你看,這還是前些天小八那丫頭剪了些泡茶喝,余下的放在那里,我今個想起來便帶了過來……”順勢閡上這個,又一一的把余下幾個盒子打開,生怕柳二夫人不知曉那是自家送的,最后又嘟囔一句,“好好的補補,可別明年等到出嫁時身子還是這樣病殃殃的,那可是會被人家說咱們周府的姑娘沒養好的。”
“……”
這話說的柳二夫人黑了臉,她身后的兩個嬤嬤都垂下了頭。
柳四夫人哎,您不知道一樣話兩樣說么?
東西拿了卻不得好,還讓人家心里隔應您,這也是您的本事吶。
感受著屋子里有些壓抑的氣息,柳四夫人身后的嬤嬤輕輕的拉了自家主子一下,“主子,您之前和幾位管事的婆子約好要議事的么,這會時辰差不多了……”柳四夫人被這一拉眉頭皺了下,眉掀起來卻不知想到什么只是狠瞪了身側的嬤子一眼,卻回頭朝著柳二夫人皮笑肉不笑的哈哈兩聲,“二嫂您看我這記性,五丫頭你好好歇著,三嬸嬸就不煩你了,等你身子大好改日再來看你。”
“有勞三弟妹走這一趟,三弟妹好走,春蘭幫我送四夫人。”
早該走了,就不知道來是探病的還是氣人的。
春蘭笑著應是,掀起簾子盈盈下拜,“四夫人您請。”
屋子里再次愀復寂靜,柳二夫人揉著眉心一臉的氣惱——
看吧看吧,這就是所謂的一家子親人。
不過來探個病還是夾槍帶棒的,生怕你太順心了。
眼前這個還是最好相與的,不過是嘴皮子狠一點罷了,余下的那幾個。
柳二夫人覺得自個的眉心突突的跳,輕吁了口氣似是要把滿腔的濁悶氣息吐出來,抬頭就對上柳玉研關懷的眸光,她笑笑,輕輕的拍拍自家女兒的肩,“玉兒放心,娘親沒事,娘親還要看著你出嫁看著言哥兒娶媳婦呢。”
“嗯,娘親一定會看到的。”
捧了冰鎮的梨子汁給柳二夫人用,柳玉研笑的眉眼彎成月芽兒。
清涼沁腑的果汁入喉,一股淡淡的幽涼自五臟六腑升起,柳二夫人心頭的郁結不禁也消褪幾分,眸光抬起便看到自家女兒嬌嫩如玉的小臉,雖還帶著幾分虛弱的白,但發絲如瀑唇紅齒白,肌膚賽雪端的是清麗脫俗,柳二夫人忍不住伸手撫上柳玉研的發,眸底一抹悵色掠過,“我家玉兒長成大姑娘了呢,生的真好看,哎,只是可惜,馬上就要成人家的嘍。”
“娘親您又取笑女兒。”
“這哪里是取笑,女兒家長大嫁人這是天經地義的。”
柳玉研拿了帕子遮臉,擺出副女兒家害羞的模樣,心頭卻是沉甸甸的說不出什么味。
以前,她也曾出嫁過一回的,可結果卻是……
上天憐憫,重生一回她真的要依著柳二夫人的安排嫁入周府?
可若是自己執意不嫁,柳二夫人面前就說不過去。
心頭七上八下的,柳玉研竟在柳二夫人的懷里沉沉睡過去。
輕輕的擁著柳玉研,尋個舒服的姿式讓她睡的安穩,眉眼里布滿濃重的憐惜。
——都是她這個當娘的不好。
希望我的玉兒出嫁后能平平安安的。不求大富大貴,只愿一世安好。
時間過的飛快,一晃眼柳玉研回府已經一個多月。
六月底的天已經漸漸熱起來,屋子里放了兩盆冰還是燥熱的不成。
身上的傷早好利落,連個疤都沒留。看的柳二夫人直贊周府的藥膏好用。
每日給柳二夫人及柳老夫人的早晚請安,柳玉研基本上被柳二夫人圈在了屋子里。
嗯,繡嫁衣。
春蘭秋風四大丫頭則在一旁幫著分線打下手。
偶爾也繡一些荷包類的小玩意,春蘭幾個性子穩還好。
幾天不出屋也沒什么,卻是苦了四人里性子最為跳脫的秋風。
這天好不容易繡了個荷包,秋風無論如論再也不肯在屋子里坐,只沖著柳玉研一臉討好的笑道,“姑娘您中午都沒吃多少呢,晚上想吃什么奴婢去吩咐廚房。或者,奴婢去蒸您最愛吃的蓮蓉栗心餅和水晶蝦餃給您吃好不好?”
“你這丫頭,明明是你自個嘴饞了吧?”
春江伸手掐掐她的臉,一臉的挪愈,屋子里幾個人都笑了起來。
柳玉研想了想索性點頭道,“你去吧,多做些,再讓廚房做幾碟椒鹽千層酥給言哥兒和涵哥兒送過去。”這是涵哥兒最愛吃的,可她卻不能越了言哥兒單送過去,心頭有些澀澀的,卻又有幾分慶幸,她最起碼還可以活著看到涵哥兒呀。
“姑娘您且等著吧,奴婢馬上就去做。”
不等柳玉研再出聲,秋風已經風一般旋出去,屋子里主仆幾人都停了手,春蘭服侍著柳玉研用了杯花茶,正隨便的說著話,門口簾子一晃,一道煙般的人影又跑了進來,不是剛才出去的秋風又是哪個,不等春蘭幾人出聲,她已經氣喘吁吁的急聲道,“姑娘,您趕緊去看看吧,涵哥兒不知道惹了什么事,老太太氣的要動家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