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刺目的紅染了一寸一寸的土地,眉山上的風呼嘯而過,入了眼,都是淚。青月派的弟子一個個的倒下,冷霜霜發了狂。秦月夜一身白衣已成血。
他們勉強才退到眉山上,漫山遍野都是秦炎的人,這個小小山洞遲早要被發現,她一直以為自己不過在扮演別人的人生,現在,她錯了。她實在不想看到面前的人死了。
風安安深吸了口氣,“把我交給秦炎。”
“不行!除非踏過我的尸體!”若保護不了她,她冷霜霜有什么面目茍活著去見恩人!
秦月夜轉身握住風安安的手,“安安,別怕,我會保護你的!”
抱著孩子的白蓮一語未發,面色憂傷。
洞外時不時的響起搜尋聲,秦月夜站起來,“安安,你們躲在這里,我出去把他們引開。”冷霜霜想到了什么,“我也去,我們分兩個方向,這樣機會大些。”
“我!”風安安站起來,才說一個字就被秦月夜點了穴。“安安,你們現在這里暫避一下。我會在洞口撒些藥粉。等外面徹底安靜了,你們再出來。”對她溫柔笑了笑,“不怕啊。”
秦炎越發成了魔,如果怎么也得不到,那就毀滅吧!誰能想到那個本應在大景指揮剿亂黨平叛亂的他此刻悄無聲息的出現在齊國邊境呢。
時間被拉成了細細涼涼磨人的絲,蛇一般纏繞得讓人窒息。山洞里,只聞鐘乳石穿的滴水聲,滴答,滴答……
風安安身不能動,口不能言。白蓮抱著孩子安靜坐在一旁。誰也沒開口說話。她們都明白,秦月夜和冷霜霜許是再也不會回來了。可是有些事不能說,說了,就是辜負了人家。
說了,也破了自己的希望。
不知道過了多久,風安安身上的穴道終于自動解了。卻有些站不穩。才知一夜都快過去了。正是拂曉,天地間混沌一片,伸手不見五指。突然間,洞外有悉悉索索探索之聲越來越近。
白蓮立刻警戒起來,憑感覺護在風安安前面。“是我……”冷霜霜孱弱的聲音響起。一聽就是受傷不淺。風安安示意白蓮在原地等著,自己先小心翼翼的往洞口探去。洞口秦月夜留下的毒只對外面進來的人有用,在風安安幾人身上早已下了解藥。
風安安摸著手臂上的暗器,想著若有什么意外,便瞬間啟動。
黎明的晨光陡然出云,打破了拂曉的黑暗。
洞口外,楚辭提著一把淬寒飲血的嵐劍站在晨光里。身上白衣似血染,在霞光籠罩下,連帶肌膚都帶了些桃花色。分外唇紅齒白起來。那雙波瀾不驚的眸子在看到風安安時微微彎了起來,“主子,你嚇到我了。”他旁邊傷重的冷霜霜似再也撐不住,或者是終于放下了心,疲憊的倒了下去。
熱鬧一夜的眉山開始沉寂下來,秦炎的人好似突然消失了一般。
眉山有河名湄水,河流寬兩丈有余,河水湍急。冷霜霜的傷必須馬上處理,尋著奔騰的河水聲,終于找到。楚辭把冷霜霜放到河邊一畝三分的空地上,風安安就著河水給她大概處理了一下傷口。
楚辭在旁靜靜的看著,看著風安安一只手動作。眼底有什么越發凜寒,白蓮眼盲心不盲,或者由于眼睛看不見,感覺才更靈敏,竟無端的覺得毛骨悚然起來。
楚辭彎腰,從白蓮手中抱起那女嬰。掏出一瓶甜露喂她吃。那女嬰不知身外事,餓極了的連楚辭的手指都不放過,含著一陣猛吸。楚辭身子微微晃了晃,讓人錯覺的會以為他被小女娃咬痛了。
也就是這一閃神,“小心!”突然,白蓮一個猛撲,撲到風安安身上。‘嗤’的一聲,一只黑箭入了她的背。白蓮悶哼一聲,傷口流出黑血來,風安安呆了。
有人從林子四周冒出來,不過十幾個人,卻是殺伐滔天。為首的人,熟悉又陌生。秦炎眼底布滿狠戾瘋魔。“風安安,你到底回到朕手里了。哪怕是尸體。”
“怎么不說話?風安安?見到朕不高興?”風安安緩緩站起來,平靜的看著秦炎,平靜得眼底像是一潭死水。“你要我說什么。”
“說什么?”秦炎笑得詭異,“朕也不是不念舊情的,帶上來!”有人從樹林里出來,抬著的人卻是,秦月夜!渾身是血的秦月夜。看不到半絲呼吸的痕跡。
夜……秦炎!
有人輕輕攬過她,那懷抱異樣的溫暖。秦炎瞄了一眼攬著風安安的楚辭,不怒不惱。而是笑,讓人心中發毛得慌的笑。幽幽道,“風安安,人太壞了,是要遭報應的。你可知,朕為何能出現在這里?你看看,看看地上的白蓮。就是她帶朕來的……呵呵,她明知道朕饒她一命不過是為了引出你,她依舊和你呆在一起,等著朕來,怎么樣呢?”
“風安安,你又可知朕現在為何如此狼狽?齊帝的大內禁軍吶!螳螂捕蟬黃雀在后,朕利用白蓮找到你,有人利用你引出朕,哈哈,是不是很有趣?”
秦炎越加瘋魔的眼里有了些哀色,帶著淡淡的嘲諷,“風安安,說到底,你也不過是人家一顆棋子罷了。和朕一樣的孤家寡人。真是可憐吶。更可憐我那愚不可及的弟弟,居然為了你這樣的人白白送了性命。你看看他,你仔細看看,看看他是怎么死的。”
“呵,不過三顆珠子而已,就為了那么三顆珠子。你猜,那珠子現在在什么人身上?”
遙遙的,風聲鶴唳。知道齊帝的人已在不遠處,秦炎的大內禁衛跪求,“皇上,請以性命為重,撤吧!”秦炎不為所動。那些人對望一眼,突然對秦炎出手,直接把他點暈了過去,抗著秦炎瞬間消息在幽林中。
齊帝的人自然不會對風安安等人出手,就像秦炎所說一樣。這些人看見楚辭畢恭畢敬點頭行禮,而后去追殺秦炎。
風安安木樁子似的去看秦月夜,那已然沒了呼吸的身體,冷得她心陣陣緊縮。
白蓮撐著最后一口氣,“安安,我……我只是想和你呆在一起……而已……皇……”一口黑血上來,終是咽了氣。
白蓮……
風安安僵硬的站起來,走向楚辭。漫山遍野一時沉寂得可怕,耳邊只聞得湄水河洶涌怒吼聲,似能把人四分五裂撕開來。
楚辭懷里的小女娃好奇的抓著他一縷黑發在玩。見風安安湊近,素日的熟悉讓她倍感親切,松了楚辭的頭發,張著小手要風安安抱。風安安單手抱過小女娃,把她放在旁邊的空地上。
突然莫名的平靜下來。她走到楚辭面前,緩緩的伸出左手攬住他的腰,笑得極為嫵媚。手腕翻轉,他親手為她裝上的袖箭,那千萬只梨花針沒入他胸膛,刺進他的心臟,他略微蹙起眉,發出一聲悶哼,隨即似解脫般笑得歡愉,笑得萬物都失去了顏色,“你可真下得了手……”
她笑,慢慢離開他。“我這輩子沒討厭過誰,可是,你實在太齷齪了……”轉身,只余一地殘華。
他心臟艱難的跳動,鮮血潺潺流出,銀針的力道沖擊著往后面的湄水河倒去。他瞇眼淺笑,唇邊的笑容蒼白而悲愴,“可是,主子,我喜歡你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