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漆黑如墨。偌大的別院里,寂靜得可怕,連雞鳴犬吠之聲都聽不見。只隱約能見四周樹影橫斜,陰慘慘駭人異常。過于寂靜的別院,午夜寒氣逼人。
小男孩瑟瑟發抖的走在倒滿同伴的院子里為風安安帶路。那條道綿長悠遠,好似永遠都不到頭,又好似不過一瞬間。所謂地牢,最初是酒窖,分成一間一間。不過剛剛打開通道入口的門,一股惡臭撲鼻而來,熏得人直欲作嘔。
那小男孩的腿肚子開始哆嗦起來。死人味,血腥味,腐肉味,霉潮味……小男孩顫顫巍巍的說,下面那些鐵房屋里,都是幫里那些不聽話的人。如果不聽話就會被幫主關起來。
難怪他這樣害怕這個地方。越往下走,惡臭越是不可擋。
這地方也安靜得可怕,想必那些人吃了有蒙汗藥的水煮的飯菜,都昏睡過去了。
當又轉過一個彎時,一眼望去,風安安心頭一陣痙攣,惡心得差點吐出來。只見那方口大鍋里,殘肢斷臂,正被煮得白翻翻滴冒著泡……盡管知道那小男孩可能早已見過這場景,風安安還是條件反射去蒙住他眼睛。忍了忍,好不容易才壓下心底翻江倒海的不適。
正欲開口問,一股危險的氣息從背后迅速席卷而來,她閃得快,對方的動作更快。輕而易舉點了她的穴。為了以防萬一,她特地半夜才動作。沒想到,還是有人沒吃飯。
風安安懷里的小男孩見風安安不動了,察覺不對,從她懷里鉆出來,正巧看到來人。嚇得一下子跪坐在地上,臉色蒼白嘴唇顫抖。“幫……主……”那人繞到風安安面前,一瞬間,風安安在想,這世上的事當真莫測卻又帶著詭異的宿命。
她怎么也沒想到這丐幫幫主居然是那個廢了她左手的李牧。只是,眼前的李牧比起幾個月之前的樣子,現在更是陰氣煞煞。
李牧看見風安安,半晌,突然瘋狂的大笑起來。“風安安,這真是天堂有路你不走,地獄無門卻闖進來。”
那眼神,絕不像一個正常人的樣子。風安安心下一涼,這人莫不是瘋了?
李牧卻并不像上次那樣看見風安安就想殺,破天荒的溫和樣子。甚至輕輕哼著民曲小調,把不能動的風安安抱到那一方桌子旁站起。
他自己更是逍遙漫然的從那血鍋里撈出一只胳膊,在風安安面前津津有味的吃起來。吃到一半,送到風安安面前,“你吃么?”
風安安的胃又是一陣痙攣。
李牧長得不丑,雖武功蓋世卻生得一副儒生模樣。現在也不過四十年紀,因常年習武,看上去很顯年輕。若吃的不是胳膊,倒像是在品嘗什么美味一般。李牧慢條斯理的吃著,家常般對風安安說道,“來者是客,我不會怎么樣你的。”又望著她笑,露出白森森的牙,“至少,現在不會。男人可以隨便煮來吃,女人卻是不行的。女人這般嬌美的身子,必須讓她懷上孩子,和著成型的胎兒一起吃。那才叫美味。”
風安安可以確定,眼前的人瘋了。
李牧吃飽了,還用手絹優雅的擦了擦手。“喔,我得好好招待你。你不喜歡吃,那看戲呢?有興趣沒?”又笑起來,抱起風安安往前走。
直到把她放進一間小屋子,屋子里一盞昏暗的燈,鬼火一般閃著。李牧撥了撥墻面,便露出一條細細的縫隙來。把風安安放到那縫隙前面,笑瞇瞇的在她耳邊輕語道,“看你,多好的運氣。我好不容易把他救活,這才剛開始折磨他,你就闖進來了。”
風安安身不能動,口不能言,可當她透過那縫隙看到隔壁屋子里地上那人的背影時,心莫名的顫了一下。
李牧又在她耳邊低語,“這叫緣分,知道么?你們兩個和我何其有緣,你自動送上門來,而他,幾個月前漂到這房子前面那河里,不巧,當時我正釣魚呢。你說,這不叫緣分叫什么?”
“你應該高興的,幸虧我有那幾乎能讓人起死回生的藥草。他也命大,中了天下第一暗器居然還有一口氣。這還是緣分啊。”
“你要是晚來幾天,他可能就在我肚子里來了。你看,你來得多是時候,這說明,你們也很有緣分呢,是不是。”
瘋子,徹頭徹尾的瘋子。
李牧幽幽道,“你看他,雖然孱弱,可是好好的,好歹朋友一場,我對他多好。他也很照顧我的,我把你手廢了,他雖然把我騙到古墓里,卻把芙蓉給我送了進來。哦,對了,芙蓉是我新納的小妾。哎,芙蓉啊。我實在餓了,就把我的芙蓉吃了,還有芙蓉為我懷的孩子。那真是世上最好的美味。”
風安安只覺得脊骨發涼,這個瘋子,要做什么。楚辭,楚辭活著……她不知心底是什么滋味,一瞬間千頭萬緒……
“你說他可笑不可笑,他說要我付出代價,要讓我嘗嘗心愛之人被傷害是什么滋味。我自然氣不過的。我們下棋,我從沒贏過他。所以,昨天我拔了他五只指甲。今天你又來了,我正好表演給你看。以后再下棋,沒有指甲,他許是贏不了我了。你說呢。”
李牧帶著滿臉愉悅走出去,先前的小男孩還僵在原地,駭得半分動彈不得。李牧看了他一眼,也沒對他怎么的,而是直接打開那邊的房門。
站在那屋子里,李牧朝風安安所在的地方笑了笑,這才踢了踢地上的人。好半晌,那熟悉卻變得分外暗啞的聲音虛無般響起,“……李牧么。”
“是啊。”李牧答得歡快,掏出鉗子,抓起楚辭的手,像在游戲般喜滋滋的瞬間拔掉他一只指甲。一聲輕微的悶哼,那滿身血跡的身子顫了一下。風安安的心也跟著顫了一下。
李牧又拔。一只,兩只,三只,四只……血噴涌而出,艷得揪心。像是故意的,李牧揪起地上的人,把他臉轉向風安安所在的方向。
楚辭……因痛,他眉頭緊鎖著,唇被咬破了。額上都是冷汗,那張臉,是風安安不敢相看的慘白。他嘴角依舊帶著淺淺的不屑笑意。那無力微微瞇起的眼,看得風安安心臟一陣陣緊鎖,莫名的,心里壓抑得喘不過氣來。
楚辭臉上的笑意惹怒了李牧,他不信,他不怕折磨,不怕打,他總也是血肉之軀!
李牧走出來,把好幾間房間的門鎖都打開,一陣拳打腳踢,那些中了藥的人醒了過來。這些人被折磨得本來就和瘋子差不多了。看見李牧時,更是世界末日般恐懼的尖叫。“別吵了!”瞬間消音。李牧陰笑道,“不想死么。是人誰都不想死。我今天就給你們一個機會。如果,你們誰能讓他跪地求饒,我就饒他一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