monkey的這句話成了壓死駱駝的最后一根稻草,沈略臉色如女鬼般蒼白,她從來沒有如此難堪過,就像剝光了站在眾人面前一樣,他們揭開她最陰暗最丑陋的傷疤,指指點點,放聲嘲笑。
最可悲的是,哪怕與事實不符,竟離真相也不遠。與面前的這些花季少女相比,她污濁得不堪想象。曾一遍遍暗示自己忘掉就行了,如此拙劣的自我欺騙,卻毀滅不了既已成真的事實。
沈略不敢去看顧允丞的眼睛,她怕看見失望,看見鄙夷,在這個她喜歡了5年的男生面前,她呈現了最骯臟的一面。身體晃了一下,她只想消失,從他們眼前,甚至從這個世界!
女孩扭頭就跑,那些學生們如躲避病菌般,自動讓開一條道。德育處老師看這里擠著一群黑壓壓的腦袋久久無法疏散,拿著喇叭過來,“都干什么呢?誰愿意呆這兒就留這里做一星期值日!”
那些無形中的幫兇們立馬作鳥獸散。
顧允丞反應過來時,人群重新涌了過來,上課鈴刺耳地響起來,大家紛紛上行,更助長了這股沖力。他像被洪水卷入河道中的浮木,每愈靠岸,又再次被推離,總是止步不前,最后眼眶腥紅地低吼了聲,不管不顧地大力撥開人群險些釀成踩踏事故,才算擠出。
可是,哪里還見得著女孩的影子呢?
男孩喘著氣狂奔到校門口,問了門衛知道沈略找借口跑出去后,也瘋了似的往外沖。
門衛還想攔著,天空一道驚雷,大雨猛地潑下來,細密的雨絲如萬箭齊發,速度之快讓人躲都躲不及,他跳到值班室的屋檐下稍稍避避,男孩則趁此不備自行按下電動大門的開關,跑出去了。
“喂!回來!回來登記……”
顧允丞踩著積水,左顧右看,透過霧蒙蒙的雨簾喊女孩的名字,然而,嘶啞的嗓音全被湮滅在這嘩嘩的雨聲中。
地面上開出朵朵雨花,一個個白色的小泡泡順著蜿蜒的積流涌入路邊的下水道,形成小小的漩渦。剛才還算熱鬧的街道瞬間被清空,只余偶爾一兩個行色匆匆的路人狂奔而過。
他抹去眼睫上的水珠,視野清明一瞬,又再次模糊,就這樣邊跑邊不斷重復著動作。突然前方等紅燈的大巴開走,隔著人行橫道,女孩單薄孤零的身影進入他的視線,剎那間心底涌出極度的喜悅,他不顧穿行的車流拔足奔去。
沈略跌倒在水洼中,長發濕淋淋的緊緊貼在臉頰上,雨水沖刷得眼睛都睜不開,反正已狼狽至此,她索性閉上眼睛放聲大哭,行人都像看瘋子似的看她。
她想到小時候頑皮挨打后,也是這樣,專往水多的地方躺,兩條小腿亂彈嚷著要媽媽,這時候無論犯了多大的錯,父親都會原諒她,把她濕淋淋的小身子撈出來,天大的脾氣都散了,語調軟得像棉花糖似的,“看看,都成泥娃娃了。別哭了別哭了,想吃什么,爸爸給你買去。”
可是,現在她不敢回家,也沒臉回家,沈略捂著臉淚流不止,聲音從最初的嚎啕變成細聲嗚咽,嘴里下意識地喊著什么,她自己都聽不清。
哭累了,依稀聽到有人叫自己的名字,她微微抬頭,指縫里,一雙锃亮的黑色皮鞋出現在面前的水渦中,皮鞋之上淡藍色的褲管被雨淋出或深或淺的長線條。
她還沒有看清對方是誰,就被人像拎小雞般提了起來,轉手塞進溫暖的車廂。
可巧,接到葉妃電話時,男人正在去公司的路上,立馬讓司機倒車回到剛剛經過的學校,老遠就看到女孩像被風雨吹落枝頭的小麻雀一樣,狼狽地跌坐在泥水里。
一條毛巾扔過來,剛好蓋在她臉上,沈略全身都在瑟瑟發抖,麻木地沒有任何動作。
“擦干凈!”
惡魔的聲音!讓她陷入如此境地的惡魔的聲音!
沉浸在自己世界中的女孩突然回神,著了魔般撲在男人身上又踢又打。
啪!
一聲脆響,唐頌沒有防備被她扇了個正著,眼中逐漸蘊出薄薄的怒意,她居然敢打他?
“抽瘋呢你!”他咬牙切齒,發狠地用大手扯住她的頭發將她稍稍拉離,得空后鉗住她的雙手反剪在身后,冷聲對司機說道:“開車!”
小姜點點頭,車子快速啟動,破浪般碾開積水,駛上寬闊的馬路。
后座上的女孩還在鬧騰,車廂狹小,男人一時不察還是讓她掙脫,緊接著在他如雕似琢的下巴上撓出了幾道血痕。他重新箍住她,壓住她胡亂踢打的雙腿,一番糾纏,自己身上也濕漉漉的狼狽不已。
小姜透過車內的后視鏡看了男人一眼,一臉欲言又止。倒不是擔心唐頌受傷,沈略再怎么鬧唐少也是不痛不癢。他擔心的是跟在車后奔跑在雨中的男孩,于是車速越來越慢,憑的只是一個男人的惻隱之心。
“蝸牛爬呢!”唐Boss不樂意了,煩悶地罵道,一邊抓著毛巾就往沈略臉上抹,只是女孩真如水做的般,眼淚跟這傾盆的大雨一樣沒完沒了,怎么也擦不干凈。
小姜搖搖頭,狠心踩下油門,黑色的賓利箭矢般飚了出去。
追逐在車后的男孩知道無望,悲吼了聲靠在路邊的廣告燈箱上,全身虛脫似的止不住下滑,這會兒倒是有空載的出租車過來,司機緩慢滑行著示意他需不需要坐車。
“滾!”男孩頭都沒回,視線一直膠著在黑色賓利消失的方向,眼仁紅紅的,眸里的悲切痛人心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