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暖的辦公室已經被葛青打掃干凈了，除了地毯上還沒有完全干的水漬似乎剛剛的一切都沒有發生過一般。

葉玨依舊坐在上午等蘇暖的位置，面前的水也不喝，只是直直地看著蘇暖。如果不是眼神中沒有了鐘暖的愛慕，蘇暖幾乎有著七年前的時光的錯覺。

蘇暖咽下一大口冰水，終于緩緩開口，聲音里竟然是意外的顫抖：“葉……設計師，雖然你才剛來公司，但是現在有一份重要的工作要交給你。”

“當然。”葉玨說，并不意外的樣子似乎全然沒有擔心。

“我們LAFLAMME，會投資律名會計師事務所，所以需要一個新的標志，來代表這是一個中外合資的會計師事務所。”蘇暖的語調漸漸平穩，“希望你，作為我們這里最好的設計師，能夠給出一個滿意的方案。”

葉玨眉頭微微一皺。

設計標志什么的雖然算得上是自己的強項，但是給一個會計師事務所……卻是頭一遭。

英國的會計師事務所，法律事務所的標志幾乎都是千篇一律看不出什么特別大的不同但是公眾卻也只認可這樣的標志代表這一類的事務所所以她根本沒有任何相關的經驗。

“至于對方的要求……”蘇暖看到她似乎有些苦惱的表情，心情似乎有些愉悅，“和我們的要求合并在一起就是一個結果。我們要一個可以體現中國和法國特色的標志。畢竟這是一個合資事務所。”

葉玨的眉頭在一瞬間皺的更深了，卻又很快地恢復如常，似乎剛才苦惱的是另一個人一般說：“我知道了。蘇總應該知道我并沒有這方面的經驗……”

“不要告訴我你做不到。”蘇暖冷淡地打斷她，語氣中帶了些尖銳的諷刺，“你不是鼎鼎大名的J么！”

“不，恰恰相反。我只是說，因為沒有經驗所以可能會需要一個月左右的時間，希望蘇總不要見怪。這個時間只是一半設計師正常的交稿時間，我想您應該不會反對吧。”

蘇暖倒是沒有想到葉玨這么容易就接手了這么一件對于她來說稱得上是刁難的設計案，自己一心希望為難她卻只不過讓她皺了一會眉頭，心里自然是不甘心，于是又說道：“那是一般設計師不是么！可是我們J，可是世界聞名呢，怎么可能和一般設計師一般比較呢。傳說中的J可是又快速又能夠完美設計出需要的產品的神一般的存在呢！”

“既然蘇總都提到了傳說二字，自然知道這是不可信的。”葉玨不卑不亢地說，并沒有生氣，“如果您給我半個月，我也可以完成，但是滿意度我不保證。”

“你這是在威脅我么，葉設計師！”

“當然不是。”葉玨聳聳肩，表情輕松地說，“我只是在陳述一個事實罷了。”

“是。么。！”蘇暖原本突然涌起的火卻又陡然熄滅。

是啊，事實。她的話都是事實。他蘇暖，沒有立場也沒有能力去招惹她，卻故意刁難。不過是為了看到她對他露出一點不一樣的表情。明明當年那尊冰山是自己，如今卻要融化所有的冰層來打動另一尊凍結七年的寒玉。這是何等的諷刺。卻又是何等的困難。

“那么，如果半個月叫出來的成果對方不滿意影響到我們的合作，希望葉設計師可以承擔這個損失。對收益頗豐的J，這不是難事吧。”蘇暖雖然說是“希望”，語調卻依然是全然的命令。

他不過是想看看，葉玨可不可以“為了他”去努力做一件不擅長的事情。

如同當年的鐘暖。

“我知道了。”葉玨雖然因為這些年在英國的成就難免心高氣傲，但是卻也從不屈服于自己沒有做成過的挑戰。

這大概也是和過去的自己最想通的地方之一。接受挑戰，迎接挑戰。蘇暖成功了。然而卻并不是因為鐘暖對蘇暖的情。不過是因為，她的執拗，依舊未變罷了。若說當年寵出這個性格的是鐘家的駕駛和父母的疼愛，七年后的葉玨依舊保持著的這份傲氣和執拗，卻是因為許諾的縱容。

只是錯過了這七年時間的蘇暖，怎么會知道。

“那么，你去忙吧。這半個月期間，希望你能夠保持每天正常上班的時間。”蘇暖似乎還嫌她的妥協不夠，故意提了一個設計師幾乎都不會遵守的規矩，老老實實上班。

和藝術家極為接近的設計師們，往往都在創作的時候需要特定的環境來激發靈感。

如果每天待在辦公室里……

葉玨從來沒有試想過這樣的環境里能不能做出設計稿來。

“蘇總！我想我說過，我是一名設計師，和普通的你的員工不同！”葉玨的聲音微微拔高。

“我自然是知道你是設計師。”蘇暖不以為然地笑了，“但你依然是我的員工。如果你想要搞特殊化，我不接受你以自己設計師的身份來作為資本。”

如果你還是我的女人，我會給你足夠的特殊。

心底的話，終究卻也無法說出口。

“你……蘇總，”葉玨很快再次壓下自己上揚的火氣，盡量平穩地說，“我既然接受了這個工作，就會做到最好。但是如果不能保證我習慣的環境，我無法設計出好的作品。到時候損失的不僅僅是我的聲譽，也是LAFLAMME的聲譽不是么。這其中的利弊，我認為已經很清楚了。”

言辭犀利，針針見血，說得刁難人的蘇暖百口莫辯。或許也是蘇暖自知理虧，他最終面對葉玨提出的各退一步的解決辦法：隨意她裝飾自己的辦公室的要求還是點頭應允了。不過幾天后蘇暖看到完工之后面目全非的葉玨的辦公室，終于開始隱約后悔自己的讓步。

如果他知道葉玨在上班第一天來找他不僅不是因為他要帶她的人說自己要見他而是因為葉大設計師對過度現代裝修的辦公室不滿意的話，就不難理解為什么葉玨這么固執的人愿意為了一個自己不擅長的設計答應老實來上班了。

因為在她喜歡的環境里，她是個不在乎待多久的人。雖然因為在辦公室的緣故讓葉玨無法像平時畫設計稿的時候進入修羅場的狀況難以見人，她卻意外地適應了這樣在全部現代化裝潢的LAFLAMME里在自己全古歐洲式裝修的辦公室里做設計的奇異感。

腦子里甚至突然蹦出“大隱隱于市”這樣有些可笑而且全然牛頭不對馬嘴的比喻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