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儒墨瞇了瞇那雙狹長的桃花眼，只覺得這唐水煙的身上全然沒有市井間流傳的驕縱蠻橫之氣，乍一眼看去，倒是真真如同一個高門貴女一般優雅，大家閨秀一般賢淑，心頭不禁劃過一抹詫異，卻又很快被他自個兒給否定了去。

傳言不會空穴來風，想來這些個優雅嫻靜，不過是做做樣子而已。不如，就讓他看看，這裝出來的氣度，能維持到什么時候！

略微沉吟一番，司儒墨似是胸有成竹，緩緩開了口，“唐小姐如此有心，本王甚慰?！?/p>

“自古女子當以夫為天，夫為妻綱。而如今水煙既與王爺有了皇命姻緣，雖還未過門，卻也該以王爺所愿為己愿。水煙雖是綿薄之力，也愿盡心盡力，替王爺分憂?！碧扑疅熅従徠鹕恚诖捷p笑。寬大的廣袖順著她的笑意微微顫動，如風中嬌嫩的花瓣，惹人憐愛。而其言辭之真切陳懇，更是令屏風另一側的司儒墨狠狠皺眉，司儒風驚訝的瞪大了眼珠子。

這世間哪有女子見著自個兒的夫君納妾而真不為所動的？那樣的女子，要么是愚蠢至極，要么就是無情無愛。

而這唐水煙，既然說得出這番話來，就不是個愚蠢至極的人。

那就是，對這天之驕子的八王爺，不放在心上了？

這么一想，司儒風心底突然就生了一些個憤憤不平。在他的眼中，八王司儒墨溫文儒雅，豐神俊朗，武功高強，又最是疼他，怎么的也不能被這惡名昭彰的唐水煙給瞧扁了去。

只見他有些氣憤的拍案而起，說道：“唐水煙！女子總是企盼著與夫君生世一雙人，你此番卻是將自個兒未過門的夫君往外推，莫不是看不上我八哥？”

八王爺什么人？那是天之驕子，云端上的人物！

唐水煙什么人？那是名滿京城，塵泥里的女子。

她唐水煙竟然還看不上司儒墨？

笑話！

恥辱！

司儒墨那張本就有些沉的俊臉，在司儒風無心的一句話下，更是黑如鍋底。收在袖內的手緊緊握成了拳，手背上青筋突突直跳。

屏風后，唐水煙差點忍不住就笑出聲來。這十王司儒風可真是個活寶，好心辦了壞事兒。今天在這的都是名門閨秀，不論她唐水煙是否有這心思，怕是不出半日，這全京城都要知道他司儒墨被她唐水煙給嫌棄了。

“十王爺哪兒的話，王爺天人之姿，滿腹錦綸，水煙蒲柳之姿，能夠蒙受圣恩，嫁與王爺為妻，那是幾輩子修來的福分?！碧扑疅熀貌蝗菀兹滔铝诵σ?，盡管一雙貓兒眼仍舊彎如月牙，“水煙自幼身體孱弱，恐無法服侍王爺，今日若是能為王爺覓得可心人兒，也算是不負陛下美意了?！?/p>

語畢，她還狀似有些黯然的拭了拭眼角，看似凄楚而無奈。誰又知，屏風另一側的唐水煙，滿眼的笑意，全無傷心之情。

司儒風一時語塞，張了張嘴卻是什么也說不出來。人家都把父皇搬出來了，他要是再有意見，豈不是大逆不道？

“那依唐小姐所見，這些個美人之中，可有中意的人選？”

聽著司儒墨那明顯僵硬的，像是從牙縫中擠出來的聲音，唐水煙心中可是痛快非常，幾乎就要拍手叫好。敢給護國公府添堵，她就能讓你個八王噎得水都咽不下去！

眼波流轉，唐水煙一個優雅的轉身，視線緩緩掃過那些個美人，面紗下的紅唇向上勾起一個嘲諷的弧度，她眸光微閃，片刻之后，又重新轉過身子，對著司儒墨福了福身子，方才開口說道：“王爺，依水煙所見，這些姑娘們皆是天香國色，賢良淑德，水煙實在難以抉擇。”

“那若是本王，非要你選上一選呢？”司儒墨冷笑一聲，她終于還是按捺不住，要露出本醒來了嗎？

“這……”唐水煙狀似為難的蹙了蹙淡墨遠山眉，眼底劃過一抹慧黠，“既然如此，就不如交付于天意來決定?！?/p>

——八弟，此乃天意，不可違?！?/p>

太子司儒絕得瑟的笑臉再一次閃現在腦海，司儒墨只覺得那根一直緊繃著的弦似是已經到了極限，仿佛再輕輕吹一口氣，便會砰然斷裂。

“天意……”

司儒墨低沉的聲音帶著令人那一忽略的冷意，本該是盛夏時節的午后，此刻的溫度卻是生生的下降了許多，讓所有人都忍不住打了個冷顫。司儒風下意識的將身子往旁邊挪了挪，自然是明白司儒墨這是想起了前些日子里，在皇宮內御書房門口舉行的抽簽。

艱難的咽了口唾沫，司儒風小心翼翼的開口道：“八哥，冷靜啊……”

屏風后的唐水煙挑了挑眉，對于這皇家兄弟到底是怎么決定她的歸屬的，圣旨來了之后她可是好好地探查了一番，自然是一清二楚。所謂打蛇打七寸，對這司儒墨她可沒什么情分，逮著了痛腳就要狠命踩。

沒有人知道，她唐水煙除了是護國公府的嫡出小姐，還有著另一個身份。

像是全然沒有感覺到四周幾乎降到冰點的溫度，唐水煙身形一晃，一只手飛快的搭在了石榴的手臂上，另一只手輕扶著額角，道：“王爺，水煙身體有些不適，可否先入座？”

好幾個深呼吸，司儒墨才勉強平息了胸中的怒火，他冷著嗓子，說道：“唐小姐既然身體不適，還是早些回府吧?！?/p>

“可是……”唐水煙似是有些為難的輕咬著下唇，回頭看著那些個一臉期待的女子們，道，“這一同服侍王爺的妹妹還未選出……”

司儒墨劍眉飛快一皺，面上劃過一抹不耐之色，“納妾之事，擇日再議！唐小姐還是早些回府，好生調養吧。”

說罷，他便直接站起身來，如同來時一般邁著流星的大步朝內院走去。卻在穿過珠簾的瞬間，鬼使神差的一回頭，便是看見了唐水煙那略微露出的雪白柔荑。

那是一雙如蔥削一般的纖纖玉指，仿佛生來就是被人捧在手心好生珍藏，就是為了做那琴棋書畫的高雅之事。瑩白的肌膚如上好的羊脂玉一般溫潤柔和，未上丹寇的指甲透露出淡淡的粉紅，那一瞬間，他竟然是生出了一陣沖動，想要握住那柔弱無骨的小手。

他竟然想要碰她？簡直是瘋了！

重重哼了一聲，司儒墨轉過頭，再次邁開了腳步，僵直著身子，步履匆匆的想要趕快離開。

“來人，送客！”

失望的嘆息聲此起彼伏，那些滿懷欣喜來到王府的女子們，離去時卻是各個面露幽怨，一片哀愁。

而也不出唐水煙所料，不出半日，這京城內再次如同爆炸了一般，飛速流傳著最新出爐的消息——

那個人人唾棄的唐大小姐，竟然看不上天之驕子的八王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