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老爺守著偏廳等了許久,最終只見著了唐水煙一個人的身影。細(xì)問下才得知,那月璃早已離了府,甚至連個招呼都沒打,不免有些悵然。
很多時候任何人的緣分就這樣,不一定要認(rèn)識一輩子,只是一句話,一個舉動,便能成為莫逆之交。唐老爺自己也說不清楚月璃究竟哪里好,反正,他就是看對了眼。
唐水煙看著滿桌精致的菜肴,也不禁有些無奈的嘆了口氣。她親自為唐老爺布菜,尋了些旁的話題,這才漸漸散了唐老爺?shù)碾x愁。
待回到自個兒屋里時,早已是月上星空,薄云如紗的時辰了。因陪著唐老爺喝了些桂花釀,微醺的醉意讓唐水煙的思緒也變得有些飄飄然。她虛浮著腳步,在石榴小心翼翼的攙扶下,坐在了靠著窗邊的榻上。
夜晚的風(fēng)帶著說不清的氣息,深深地吸了一口便沁入心肺,通體的舒暢。
“小姐,這是醒酒的湯藥。”石榴將一個青花瓷碗放在了矮幾上,又端了盆熱水,打濕了帕子,細(xì)細(xì)的給唐水煙擦起手來,“小姐本不能喝酒,怎的也不節(jié)制一點(diǎn)。”
唐水煙笑了笑,看著石榴一臉心疼的服侍著她,另一只空閑的手端起了矮幾上的瓷碗,醒酒湯那有些沖鼻的味道讓她忍不住微微蹙起了眉,盯著那黑乎乎的湯藥,有些糾結(jié)的說道:“石榴,能不能不喝?”
“不行!”石榴抬頭瞪了唐水煙一眼,復(fù)又低下頭繼續(xù)為她擦著手臂。
唐水煙撇了撇嘴,別看這丫頭平日里冒冒失失還有些迷糊,真要倔起來,連她也沒辦法。唐水煙皺著眉,屏住了呼吸,一口將那湯藥喝下,才松了氣息,大口喘息著。
這味兒,她是無論如何也受不了的。
石榴無奈的看著自家小姐,身體不行又不愛喝醒酒湯,那就別喝酒,這不自找罪受嗎!
折騰了許久,將唐水煙露在外面的皮膚用溫水擦了個遍,那因酒精而發(fā)熱發(fā)汗的身子,也是舒服了許多。夜風(fēng)吹來,帶著點(diǎn)涼意,唐水煙斜靠在窗框上,舒服的瞇著眼。
“再過幾日,便要入秋了。”涼風(fēng)吹開了額前細(xì)軟的長發(fā),露出了光潔飽滿的額頭。唐水煙聽著鯉魚游水的聲響,淡淡道:“也不知這幾日,那八王府還會鬧出些個什么動靜來。”
說到這兒,唐水煙自個兒都忍不住低低的笑了。京城的那些個流言,有一部分都是她自個兒放出去的。事到如今,倒也怪不了誰。可是那司儒墨,僅憑著那些個市井之言口耳相傳,便給她蓋了棺定了論,怎么想,都覺得心里頭不舒服。
甚至于這一次,竟然還想出了那樣的法子想要對付她。他們以為自個兒隱藏的很好,卻忘了,在她交出那件物事兒給師兄之前,這京城內(nèi)的一切,都逃不過她的眼。
“小姐這是說的哪里話。”石榴笑了笑,她自然是不知道其中緣由的,只當(dāng)是唐水煙如同那些個一般的女兒一般,在出嫁前夕都會有些許的不安,便是安慰道,“王爺如此優(yōu)秀,今日還親自來府上下聘,便是將小姐放在了重要的位置上。小姐嫁過去之后,便是那八王府的主母,是王妃,更何況還有老爺撐腰,定不會叫人欺負(fù)了去。”
唐水煙聞言挑了挑眉,那雙因些許還未消散的醉意而顯得有些朦朧的貓眼,就那么淡淡的落在了石榴的身上,一本正經(jīng)的說道:“石榴,你若是一直如此,管家也就不會愁白了頭發(fā)。”
石榴愣了愣,好半天才反應(yīng)過來,唐水煙這是取笑她平日里太過冒失呢。
“小姐,您怎么能這樣取笑奴婢!”有些羞惱的跺了跺腳,石榴嬌嗔的看了唐水煙一眼,卻發(fā)現(xiàn)自家小姐正笑得和個偷了腥的狐貍一般,貓兒眼咪咪如同兩輪彎月。
“誰說不是呢?”
銀鈴一般的嬌笑順著窗欞飄了出去,隱約還能聽見石榴懊惱的抱怨聲。這一夜的護(hù)國公府,寧靜卻又透著些俏皮的熱鬧,就像是少女的心思,歡樂而又易愁。
……
八王府
長指敲擊桌面的聲音一下一下的,帶著固定的節(jié)奏,回蕩在寂靜的室內(nèi)。淡黃的燭火將司儒墨的身影拉得長長的,映在了雪白的墻壁上。他那雙狹長深邃的鳳目此刻正輕輕的閉著,也不知是想到了什么,一張俊臉如同雪山上千年不化的寒冰一般,透著一股子生人勿進(jìn)的冷意。
他在等,等一個人的到來。心底說不上是焦急還是沉靜,總而言之,他現(xiàn)在不想和護(hù)國公府和唐水煙周旋了,他司儒墨沒心情玩了,只想快刀斬亂麻!
腦海中又一次浮現(xiàn)了炎炎烈日下,那帶著面紗的女子仰頭望向青空時,驚鴻的一瞥。只是一個瞬間,他甚至連她的芳名都未曾得知,那道身影卻深深的駐進(jìn)了他的心底。
他想要,娶她為妻。
想到這里,司儒墨的面色微微有些發(fā)紅。他從未生出過與女子親近的念頭,甚至從沒覺得自己會有一天,擁有了喜歡的女子,這讓他極欣喜,又有些手足無措。
他生怕,自己的唐突會嚇著了她。他甚至不知該如何與女子相處,那些他所知道的女子,都太過脆弱,就像是易碎的琉璃,捧在掌心稍有不慎,便會粉身碎骨。
一陣腳步聲打斷了他的思緒,司儒墨剛睜開眼睛,門外就傳來了下人的聲音。
“王爺,十王已經(jīng)在廳里候著了。”
司儒墨揚(yáng)唇一笑,小老十既然這個時候來了,就說明,那件事是辦的穩(wěn)穩(wěn)妥妥的了。他站起身,幾步便跨到了門前,剛伸手拉開房門,就看到早已耐不住性子的司儒風(fēng)此刻正站在門前,或許是因?yàn)樽叩眉绷耍瑲庀⑦€有些不穩(wěn)。
只見司儒風(fēng)一雙眼中都因著那興奮而熠熠生輝,他急忙湊了過去,邀功一般的說道:“八哥,一切都已經(jīng)準(zhǔn)備好了!你就看著吧,這明兒個一到,定能讓京城給翻了個天去!”
而這京城的天,也當(dāng)真如司儒風(fēng)所言,差點(diǎn),就給翻了個個兒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