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是他的影衛,是為了他而生,當她第一次被老城主帶到月璃的面前,恭敬的跪下,地下了她那顆從來都無比驕傲的頭顱的瞬間,她就在內心發誓,此生,只此一主,永不背叛。
究竟是哪里錯了呢?
陳家娘子不知道,她費力的張合著嘴,努力的發出了斷斷續續的聲音,“主人……妾……對……您……咳咳,對您一片……丹……心……”
月璃笑了,就像是冰天雪地之中,千萬棵梨樹在瞬間同時綻放出潔白的梨花,月色的光華之下讓人癡迷沉淪。他的笑聲帶著不可忽視的輕蔑,刺耳的讓人難以忍受。
“一片丹心?陳馨,這真是本公子……不,本城主今年聽到的最好笑的笑話。”月璃毫不留情的拆穿了陳家娘子,不,陳馨的謊言,那被她自己編織的忠心,瞬間支離破碎。
“我在很早之前就警告過你,不要自作聰明,可顯然,你并沒有聽進去?”月璃突然蹲下身子,他那雙在陳馨眼中尊貴無比的手此刻第一次輕輕撫上了她的臉龐,溫柔的替她打理著那被血糾結著的蓬亂的頭發,“你究竟是太看得起自己,還是小看了我?以為投靠了風家就能庇護你一輩子?還是覺得當年你爹那條命,足以讓我感恩戴德一輩子?”
陳馨一眨不眨的看著月璃近在咫尺的臉,癡迷的,癡迷的看著,像是用盡了一生的精力,想要將這令她魂牽夢縈的臉,刻在血骨中,哪怕喝下了孟婆湯,也永世不忘。
“妾……沒……有……”艱難的擠出了三個字,就好像用去了她全部的精力。陳馨費力的粗喘著,起伏的胸膛越來越急促。她急于表明自己的心意,她從沒有想過持寵而嬌,她清楚自己的身份,她是影衛,比暗衛更深的存在,一輩子都見不得光,更何況與尊貴的城主相提并論。
“可是你做了。”月璃輕挑起一邊的眉梢,似乎心情很好,就像是在和一個老朋友敘舊,又像是情人間的細語。他耐心的打理著陳馨的長發,遇到凝固的血塊也會一點一點的碾碎,再將發絲梳順,“而且,還做得很徹底。當年我讓你去風家臥底,是讓你查探消息的。不過很顯然,這幾年你已經將自己徹底的當成了風家的人,也忘了我的忌諱。”
“妾……不敢……”陳馨眼中滿是苦澀,肉體上巨大的痛苦此刻都仿佛已經遠離,她全部的感知都集中在了纏繞在月璃那雙修長好看的手指的發絲上,她第一與他距離這樣近,無上的喜悅讓她的心劇烈的顫抖。
“不敢?這次風家的動作若不是我來了東欒國,你是不是準備事后再告訴我?還有,第一樓的那碗湯,你也忘了?”月璃的語氣愈發的輕柔,像是用溫柔編制了一張細密的網,在不知不覺之間就將陳馨緊緊包裹,再也不容她逃脫。
然后,在下一刻,月璃的手突然收縮成拳,抓住陳馨滿頭的發絲用力一扯,原本如春風般溫潤的表情頓時變得像是惡鬼一般的狠戾,卻依舊無法折損他的俊美,“這么多年了,我以為你知道,我最恨的,就是背叛!”
天神一眼的男人瞬間化為地獄的修羅,一切不過是眨眼之間,劇痛襲來,陳馨覺得她的頭都好像是要被從脖子上扯下來一般,她毫不懷疑,月璃會在下一瞬就結束她的生命,簡單的,如同捏死一只螞蟻。
“無名城培養你,不是為了讓你有一天反咬自己主人的。”月璃瞇起了眼,殺意盡顯,“是一條狗,就要知道自己的身份。唐水煙是你能動的?”
絕望和傷痛一瞬間被漫天的妒恨替代,陳馨的眼中逐漸染上了一抹瘋狂的血紅,她不知道打哪里來的力氣,竟是測了身子緊緊抓住了月璃的衣擺,瘋狂的喊著:“結果你還是為了唐水煙!那個賤人!她憑什么!不過是個以色侍主的騷蹄子!一張玉臂千人枕,一張檀口萬人嘗的爛貨!一臉柔弱清純的模樣裝給誰看!天知道她那身子早不知道給多少男人騎……!”
陳馨還沒說完,一股渾厚的內力便直直的錘進了她的胸口,她甚至來不及反應什么,一口鮮血便重重的噴出,后背撞在了堅硬的石壁上,然后便如同破布娃娃一般,再重重的摔在了地上。
司儒墨不知道什么時候出現在了月璃的身后,他此刻握緊了雙拳,怒意將他的臉渲染的比一旁的月璃還要可怖上幾分。他看著腳下只剩下最后一口氣的陳馨,眼中寫滿了厭惡和痛恨,“不要再讓本王聽到你這張嘴里出現煙兒的名字,煙兒是什么樣的女人,本王自有決斷。”
陳馨卻好像仍舊不放棄,她的指甲深深地摳進了鋪著干草的地面,纖細的指甲盡數斷裂,鮮血從中流出,她裂開嘴,瘋狂的笑著,“又是一個被唐水煙迷惑的傻子!你為了給她安定的生活拼殺戰場,她在府里卻耐不住空閨寂寞,不知道給你戴了多少頂綠帽子,你還像珍寶一樣的捧著她。你們男人都是傻子!瘋子!有眼無珠!”
“夠了!”司儒墨大喝一聲,這個女人根本就是已經瘋了,他之前竟然還與她說話,“本王不準任何人詆毀煙兒!要不是因為本王答應了月公子將你的性命交給她,你早就不知道投了幾次胎了。”
陳馨在聽到司儒墨的話之后,突然抬起頭,眼中升起一抹希冀和驚喜,她高興的淚水在眼眶中打轉,匍匐著爬回了月璃的腳邊,道:“主人!妾就知道,妾就知道,您不會拋下妾……”
月璃笑了,就像是他一貫的笑容,如沐春風,妖冶異常,卻又令人捉摸不透。他蹲下來,看著陳馨,一個字一個字的說道:“是啊,本城主放不下你。”
陳馨雙眼一亮,她就知道,她的一切都是值得的,她終于打動了這個男子磐石一樣冰冷的心,他終于從唐水煙那個妖女的魔咒中醒來,注意到了她的好!
“本城主實在是不放心……”月璃說著,微微的歪了歪頭,一綹發絲從肩頭滑落,如同最上好的錦緞一般拂過了陳馨的面頰,“你若是沒死透,那可怎么辦?”
看到希望的瞬間,被最愛的人一掌拍下地獄的感覺是什么,只有陳馨知道。她震驚的瞪大了雙眼,似乎是覺得自己方才一定是聽錯了一般,乞求的,痛苦的看著月璃。
月璃從懷中拿出了那封泛黃的書信,長指在邊緣緩慢的輕劃而過,他側眼看著呆若木雞的陳馨,眼中滿是不屑,“風家不會來了,與其和無名城作對,不如拿回他們最初想要的東西,你說對嗎?”
“啊——!”
陳馨再也忍受不了,凄厲的尖叫聲劃破室內凝滯的空氣,司儒墨覺得這個女人就算之前沒瘋,如今也被月璃逼瘋了。他懶得再看她一眼轉身離開了。身后還回蕩著陳馨尖銳的咒罵聲。
“唐水煙——!你個小賤人!我陳馨就是下了地獄也不會放過你的!啊——!”
最后一聲悶響,緊接著是液體噴灑在地上的聲音,地牢內再一次恢復了平靜。月璃緩緩走出的身影依舊優雅,翻飛的衣袍甚至沒有一絲的紊亂與褶皺,就連那衣擺,都干凈的一塵不染。他的臉上帶著淡淡的笑意,揉和著月光,竟是生出了一種難以言喻的光華。若不是身后陰濕黑暗的牢房,若不是那從牢房內陣陣吹出的血腥味,這樣的男人,真是有如謫仙般,完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