睨了月璃一眼,唐水煙似笑非笑道:“若要論拿捏人性,我怎么比得過師兄?”
月璃聞言哈哈一笑,便又靠了回去,沒再言語。倒是唐水煙身子微微前傾,看著寧之盛說道:“寧大人,王爺昨夜開始便一直未歸。近日來京城內依舊不太平靜,不知寧大人可否撥出些人手,協(xié)助本妃尋找王爺?”
雖然唐水煙語氣輕輕柔柔的,還帶著商量,可寧之盛哪敢說不,連忙拱手彎腰,恭敬的說道:“能為王妃所用,是下官的榮幸。”
在京城找人,最有效率的是什么?自然是京軍!常年在京城內駐扎巡視,對于那些個犄角旮旯,暗巷密道什么的可謂是了若指掌。可京軍也不是隨便誰都能動的,不然就是個沒有皇帝的手諭就擅自調用兵符,以作私事,那簡直是活膩了!
寧之盛不敢貿然動用京軍,自然只能將侯府里的家衛(wèi)全都召集了起來,挨家挨戶地毯式的搜尋。
唐水煙依舊坐在馬車里,八王府的馬車向來寬敞奢華,石榴將煮茶的器具擺在了矮機上,便退至一旁伺候著。
鎏金的銀龜盒,飛鴻紋銀則,卷草紋長柄銀勺,無一不精致華美。積雪反射著微弱的冬日陽光,再籠罩在銀質的器具之上,柔和的色澤像是五彩的琉璃一般,炫目了人的眼。唐水煙素手翻飛,熟練的動作體現(xiàn)著良好的修養(yǎng),她的神情專注無比,石榴呈上了清晨才從花蕊中采集的新雪,風爐看火,只見白雪逐漸融化,水質清冽,隱隱有花香之意。
石榴這時又從一旁取出了五彩琉璃茶盞,放置于唐水煙的手邊。月璃桃花目一掃,微微一笑,“有色如寒冰,無物隔纖塵。當真是好物。”
唐水煙微微一笑,此時水已微微有些沸騰,她將手中的茶投入烹煮,細細觀察著火候。馬車外寧之盛緊張的叮囑著家丁,定要細細尋找,一片凌亂腳步之聲,愈發(fā)的熱鬧。而馬車之內,僅余淡淡茶香繚繞,煮茶之水霧如同清晨的迷霧,還了一份寧靜致遠。
當唐水煙將茶鍑自炭火上取出,放在交床上開始分酌茶湯之時,月璃更是饒有興味的盯著瞧了又瞧,贊嘆道:“湯華猶如棗花漂漂然于環(huán)池之上,琉璃茶盞之中可見棗花,青萍,云鱗之美景,妙哉,妙哉。”他端起面前的茶盞,一口飲盡,又道,“西山白露,蕊中晴雪,師妹當真是會享受,師兄自嘆弗如。”
唐水煙掩唇輕笑,“我哪及師兄茶藝之精深?茶經(jīng)云,其沸如魚目,微有聲,為一沸。邊緣如泉涌連珠,為二沸。騰波鼓浪,為三沸。已上,水老,不可食也。投茶烹煮,當于一沸二沸之間,把握精度,多一分則老,少一分則缺。我不過無失無過,哪里及得上師兄投茶時機的精妙絕倫?”
說來,唐水煙的茶藝,還是月璃所教。
“今兒個,不過是討了個茶水之巧罷了。”
“師妹謙虛了。”月璃淡淡一笑,卻也并未多說什么。
馬車外的寧之盛恰巧就聽了這么一段,給他嚇得渾身一抖。這兩人突然間怎么了?說話這么酸,不習慣啊不習慣!
就在寧之盛擱心里頭不停犯嘀咕的時候,一個家丁跑了過來,附在他耳邊說了幾句。寧之盛臉色微微一變,隨即又擺了擺手,沖著那家丁吩咐了些什么,就走到了馬車前,道:“王妃,已經(jīng)找到王爺了。”
“在哪兒找到的?”唐水煙把玩著手中的琉璃茶盞,連個眼神也沒施舍給寧之盛。
“呃……在城南找到的。王爺似乎是染了風寒,現(xiàn)在下官的人正扶著王爺過來。”寧之盛下意識的擦了擦沒什么汗水的額角,恭恭敬敬的回答道。
“哦?城南?”唐水煙挑了挑眉,總算是停下了手中的動作,“直接八王爺抬回府里吧。”
“是。”
寧之盛領命,趕緊退下。有時候心中不免苦逼的想,他這到底是皇命的京軍統(tǒng)領,還是唐水煙的私人跑腿?
唐水煙沒有武功,自然是聽不見方才那小廝沖著寧之盛說的一番話。可月璃內力深厚,那小廝又是個不會武的,他可是聽得真真的。
車簾再次被放下,車輪壓著積雪發(fā)出咯吱咯吱的聲響。月璃推了推面前的琉璃茶盞,道:“師妹不想知道,八王爺是從哪里被找到的嗎?”
“方才不是說了,城南。”唐水煙拿起一旁的火鉗,撥弄著火盆里的炭火,看著那紅色的明滅,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城南的范圍可是廣了去了,師妹不想知道具體的地點嗎?”月璃不放棄,繼續(xù)誘惑著。
“只要找到了王爺便可,何必那么在乎是從哪里找到的?”唐水煙挑了挑眉,將手里的火鉗放到了一邊。月璃這么主動肯定沒好事兒,她才不想傻傻的往里跳呢。
可是月璃顯然是鐵了心的要告訴唐水煙,或者說要看好戲,他也不管人家愿不愿意聽,直接張口就說:“方才師兄可是聽得真真切切,這八王爺可是從城南的添香樓里找出來的呢。”
添香樓是哪兒?
那是整個京城文人墨客,王宮貴胄最愛去的銷金窟。與第一樓新奇的美食不同,添香樓最引人的便是它的雅。這里有全京城最風流的才子,最雅致的景致,最香醇的美酒,最絕色的佳人。
添香樓中的女子,賣藝不賣身,都說出淤泥而不染,冰清玉潔。
添香樓中的女子,才色雙絕,即便是名門閨秀,怕也難望其背。
添香樓中的女子,多情又無情,得之則引得無數(shù)艷羨目光,失之便是一世惆悵。
就是這樣的添香樓,整個京城名流都向往傾慕的添香樓,司儒墨一夜未歸,最后是在添香樓內找到的,這說明了什么?
唐水煙的心頭飛快劃過一股怒氣,一道狠戾的光芒從眼底閃過,又迅速的消失無蹤。
“王爺出現(xiàn)在那里必定是有些緣由的,一切等回府后再說吧。”唐水煙低垂下眉眼,讓人看不清她的情緒。只是那話里行間的語氣,卻如同馬車外的冰雪一般的寒冷無情。
此時已經(jīng)被寧之盛的人抬入八王府的司儒墨,硬生生的打了個寒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