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失望?”
南落斜在身后冷冷的說出話來,嚇了人一跳。
“宮酥柳值得你追殺香殘侯四年?為什么?”
“因為香殘侯消失了四年,柳兒也是……”
回首一看,南落斜幾分失落的神態,夾雜著復雜的涵義,那雕刻般的五官,變換莫測。
“你真的那么愛宮酥柳?既然那么愛她……為什么她會棄你而去?”
“哼……是香殘侯勾引的柳兒!”
“是嗎?這個理由……你自己相信嗎?”
“你……我告訴你,是因為我要留住香殘侯,他的軟肋,就是你!”
“哈哈哈……”
“你笑什么?”
“南落斜!你這么天真的以為嗎?我與香殘侯什么關系也沒有,我能成為他的軟肋么?”
“哼……他的‘宮’物都交與了你,難道不清楚嗎?還有就是……你用手按住你右腹試試看!”
“哎喲……哎喲……好疼!你……”
“我在你身上下了我獨有的毒,天下只有一個人能解此毒?但是……沒人能找到他,所以……我不擔心你與香殘侯銷聲匿跡……”
“你……”
心里泛起了酸楚,那么猛烈,看著眼前殘忍的南落斜,沒有恨,卻傳來深深的疼痛,是心,心在莫名的疼痛,那種疼痛似乎與自己沒有關系?是另外一個人的疼痛,加注于自己的軀殼般,一波,一波的撞擊,五臟六腑也隨之糾結,心臟的跳躍也隨之加深,一下,一下,那么明顯,那么空洞……
南落斜幾分憐惜,幾分堅毅下,扭頭而去,假裝沒有看見眼前人兒的傷心……
心底一遍一遍的對自己說:她是香殘侯的女人,她是香殘侯的女人……
月黑風高的晚上,風景優美的網師園一片盎然,園林之美盡顯無疑,風姿搖曳的簇簇樹木花草,倒映的月色下,一個人站在閣樓之上,與世隔絕之感,清高孤獨,衣衫飄灑,沉侵在自己一片神思,似若似無的俊逸下,滿腹滄桑洋撒在空氣里,慢慢凝漫……
“少爺……香心宮……”
“知道了……”
“江弦不是香殘侯的女人!”
身影微微晃動。
“嗯……音塵絕什么時候回來?”
“三日之后!”
“嗯……”
“已經查到了香心宮的藍,紫,白,綠,橙,紅,赤的下落……”
“說……”
“呃?南溪風,紫玲,南星霜,綠然,橙絮……”
“還有呢?”
“紅焦,鳳舞天……”
“哦……哼哼……真是沒有想到……香殘侯的人,居然有四個在我的身邊?好!好!好!”
“那日南星霜逃脫以后,被派往云南,除了橙絮之外……都已經到達蘇州!”
“嗯……還有呢?”
“王爺……王爺已經派人刺殺了香殘侯,被其逃脫……而今按兵不動!”
“好……你下去吧!通知兩煞,速速趕回蘇州!”
“是……”
南落斜慢慢轉身,陷入思緒,久久未曾動搖,似那希臘的雕像般,冷酷,堅硬,剛強……單眼皮的眼睛毫無生氣,高挺的鼻梁下,薄薄的嘴唇緊緊而抿,輪廓分明的顴骨,在沒有發絲的遮掩下散發出點點光澤,白皙的皮膚經過修整,十分俊逸,卻在此刻披上了寒意,夜色下,邪惡詭異……
忽然縱身而去,披星戴月似流星般消失于夜幕垂簾里。
輕輕撫摸上那膚色白膩如脂,肌光勝雪的人兒,眼神輕柔,舉動輕盈,夜幕下,那嬌小人兒的頭發上束了條金色緞帶,月光一映,更是燦然生光……
肌膚上滲出了一點嬌紅,便如是白玉上抹了一層胭脂般……似乎夢中人兒沉侵于美夢之中,流連忘返……
“弦子……”
“嗯……”
夢中,有人呼喚自己,夢中,有人撫摸自己,夢中,有人溫存綿綿……
南落斜,輕輕傾身,灑落于夢中之人,淡淡一吻,消失于黑夜……
“唔……唔……”
我夢見了南落斜……
他昨夜在我身邊,親吻我……
“呵呵呵……怎么可能?”
弦子自嘲的笑了笑,看著已經泛魚肚白的天色,起身梳理。
“你醒了……”
“你……溪風……昨天……”
“我是宮主派來保護你的!”
“宮主……”
“香殘侯!”
“他……是香心宮的宮主!那你是……”
“我是香心宮的大師姐,藍,我們是藍,紫,白,綠,橙,紅,赤!我們是香心宮保護宮主的暗子!昨天是南落斜把宮主在此的消息放出江湖的,所以……”
“哦……那你們宮主和南落斜只是為了宮酥柳反目的嗎?”
“是的!他們當年本來是朋友,當年宮主受人之托,帶走宮酥柳,南落斜追殺宮主,至今四年!”
“哦……那日……香殘侯怎么會中毒受傷?他武功似乎很高的?那日與南落斜不分上下……”
“是李寒愈派人刺殺,設下圈套引去的宮主!”
“李寒愈是誰?”
“你不知道?就是王爺!”
“啊?王爺?那個斯文如水的王爺?”
“哼哼!他斯文如水?真是笑話,他是江湖上一號難纏的人物!會斯文?不要被其表面所蒙蔽!”
“……”
“宮主交代,江小姐只要愿意,我們隨時都可以離開!”
“香殘侯說的……為什么?”
“報答江小姐的救命之恩,而且……宮主的宮物已經交與江小姐!”
“我……我可以還給香殘侯么?”
“呃?不可以!”
“為什么……?”
“天下多少人想得到宮主的‘宮物’,難道宮主比不了南落斜嗎?”
“呃?可……”
“不必說了,今天南落斜安排了什么?我幫你做……”
“可……”
“是我該做的!”
“那四夫人那里……”
“她不會介意!”
“為什么?四夫人很……”
“她是我師妹!”
“啊……哦……”
南溪風冷冷的說完,就幫弦子梳起了一漂亮的云髻,從懷中取出了一枚藍色玉簪,插與其中,煞是好看。
“這是香心宮獨有的信物,不要取下來!”
“哦……”
想來想去,也不明白:“溪風!當年……宮酥柳為什么會與你們宮主而去,一去就消失四年?”
“不知道!宮主從來不顯露面目,只是信物帶領香心宮,我們也是剛剛看見宮主的面目和信物,宮酥柳與宮主消失,那是江湖上避人耳目的說法,當年宮主之負責接送宮酥柳,并沒有與其一起消失,只是宮酥柳一個人消失而已!”
“難道沒有人知道宮酥柳去了哪里嗎?”
“不知道……”
“哦……”
南溪風淡淡的,默默的,梳完發髻,便起身去了后院,幫弦子該做的一切。
弦子只是看著,努力消化這一切……
看著南宅,弦子的心里有點失落,不知道為何?四處的繁花似錦,而今……
“寒城一以眺,平楚正蒼然……”
想起了南朝齊,謝朓的兩句詞,心里一片蒼然……
透過晨曦的光芒,傳來南落斜那充滿寒意的聲音:“怎么……香殘侯居然派了坐下第一大弟子來……哼哼……”
“是的!宮主之物,我們七大弟子必定誓死保護!”
“哦……是嗎?哈哈哈……”
南落斜,非常難得的發出一串笑聲,來回于南宅的各個角落,卻是一種恐怖之感,繼而收斂笑聲之后,看向弦子:“感覺到了嗎?嗯……”
一陣刺骨錐心的疼痛從腹部傳來,像千萬只蟲子在蝕骨般,又似鋼針捅扎般,不能伸展,不能蜷縮,不能呼吸,不能言語……
“你怎么了?”
南溪風連忙上前,“啪啪”兩聲,封住其穴,弦子已經眩暈過去。
把脈下:“你對她下毒!”
“是的!是我的獨門之毒,妄想能解!讓香殘侯帶宮酥柳來換取解藥!”
“我會的……”
說完,便抱著弦子,消失在南宅。
夢中,有人在哭泣,夢中,有人在嘆氣,夢中,有人在痛苦里掙扎不休……
“宮主!這位小姐的毒……只有一個人能解……不過……”
“誰?”
“北仙,北雪晴!”
“難道沒有其他……能解此毒的?”
“天下唯他一人而已!”
“嗯……下去吧!”
“是!”
香殘侯轉過身,看了一眼弦子,對南溪風:“送她回南宅!”
“是!宮主!呃?南落斜說……”
“說了什么?”
“宮酥柳交換解藥!”
“呃?他真的這么說……”
“是的!”
“嗯……先送江小姐回南宅……我會去找南落斜!”
“是……”
說完,南溪風一陣疾馳,便落于南宅,正欲轉身,卻見南落斜站于身后,冷漠至極。
“哼哼!我說得很對吧!藍……”
“是的!宮主讓我送江小姐回來!”
南落斜輕輕的接過弦子,幾分擔憂,幾分心痛……
“你走吧!我不會為難你……江弦的事……轉告你們宮主,不必擔心,在我的南宅,十分安全!”
南溪風把南落斜那瞬間的不忍和疼惜,盡收眼底,便轉身離開。
哎喲……
“好痛!”
弦子慢慢醒來,第一感覺就是疼痛,鉆心的疼痛……
“今日救你,算兩百兩!”
南落斜一身白色衣袍,背對,站于桌前,手中一杯清茶,淡淡的一股醇香,悠悠散發,飄向味覺。
呃?救我?明明是你對我下毒,如今……
“隨你……”
話音剛落,南落斜已經消失。
心,突然空洞洞的,卻又是滿滿的,裝滿不滿,裝滿氣憤,裝滿傷心,裝滿心痛,裝滿不解,裝滿迷惑,裝滿失望,裝滿委屈,似乎又空得一無所有,空得千瘡百孔,空得滿心瘡痍,空得搖搖欲墜,空得萬劫不復……
抬頭,天空的太陽剛剛升起,點點金黃色,灑滿房間,照射著角落……
唉……
世事一場夢……人生幾度秋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