晃眼周四了。剛剛打了預備鈴,老師還沒來。這堂是化學課。化學老師是個三十出頭眼神凌厲的女人,誰人都敬畏她,有時態度極度和藹可親,有時卻極度相當肅殺,而這“有時”發生在何時全憑她心情而定,和血腥馬面有一拼,那種“和藹”大家一致認為其實是裝出來的,變相掌握住學生的策略。再調皮再膽兒大的學生,管你是不是天王老子的種上她的課都要打起一百二十分的精神。
自從周一晚湖畔怒火中燒的踱進教室到現在的二又二分之一天里,雖然大半的課都遲到,但都沒有缺課,不能不說是個奇跡,清曉和湖畔坐在一起一個字都沒有交談,更不能不說是個奇跡。
“大家把練習冊拿出來,這節課我們評講昨天留的作業。”化學老師廢話不多說一字,雙手利落的翻開紫紅封面的練習冊。
教室里窸窸窣窣一陣翻書聲。什么作業都可以一題不做,唯獨化學作業一題也不能錯,若是被老師當眾“請”上黑板寫,丟人是其次,和家長零距離接觸“密談”才是最恐怖的事情,若是多錯了兩次讓她對你的化學態度產生了懷疑,只能說“你小子不想混了”。
“還是老規矩,沒做作業的同學站起來。”真正的魔音,什么六指琴魔在她面前都弱爆了。忘做作業的娃娃那個心肝兒估計都駭得青紫。
大家左右環顧偷偷瞄瞄,看哪個背時的家伙要被開刀,有的忐忑,有的幸災樂禍。沒有人站起來,可能從前健忘的那幾個得到深刻教訓之后都痛改了前非。
清曉的位置正對著高大的講座,湖畔依舊死人一樣毫無活力的坐在旁邊。
“不站起來吧,要是被我‘掃雷’掃到了·······”話說了一半,化學老師嚴肅著臉看也不看眾學生,自顧自折折書走下講臺,突然一瞥表情麻木的湖畔,他的桌上空空的什么都沒有。清曉咬咬唇,努力聚集勇氣,猶豫要不要伸手幫他把書拿出來,但又想到,他是很可能沒有做,拿出來豈不是正好凄催了。
化學老師從亂堆一氣的書堆里揀出練習冊,啪一聲扔湖畔面前。班上有幾個到目光那叫一個羨慕嫉妒恨,個個老師總是對他特別關照。湖畔軟綿綿的看了眼紫紅的書面,往椅子上靠了靠,顯然沒有打算翻開。
清曉為難,不知該不該伸手過去幫他把書翻開,腦子里又想起那晚的囑托。
“劉鋼,選擇題1~10題答案。”化學老師開始點人。
一個高瘦子男生站起來,校服白襯衫穿在他身上猶如百尺竿頭頂著一塊白布隨風飄搖,略微"八"字的眉,厚園眼鏡,高鼻子,瘦臉夾,微微前突的齙牙,他全身上下唯一“豐滿”的地方估計就是那一雙舒淇版式的厚嘴唇,以及唇邊那顆毛發蔥郁的黑痣。從他鶴立雞群的外形來說,這人已經是個人才,是朵奇葩,了解他的人都知道,在他“豪放不羈”的長相下其實有顆黛玉般玲瓏的心,多愁善感,脆弱憂郁。一般老師不會冒險提問他,但是很明顯,化學老師不屬于“一般老師”。
“···A···”劉鋼忐忑的念完第一題答案,忐忑的看了化學老師一眼,生怕弄錯了。
“繼續。”化學老師頭也不抬看著單手拿著的練習冊。
“···B···”一樣忐忑的聲音。
“······”化學老師嘴都懶得張,打個手勢讓他繼續。
“···C、C···”念完又忐忑的看了她一眼。
“···哎呀——我都服了你了,像管爛牙膏一樣,擠一下出一點···一口氣念完!”
班上哄笑一片。
“BBCAD···”
清曉看看湖畔,少年仿佛仍處另一個世界,這一切對他都無所謂。化學老師也許也像其它老師一樣放過他了吧,清曉這樣想著,心里緩緩舒了一口氣,然一絲愧疚由心而生,有些愧對那位阿姨。
選擇題挑了幾道評講,很快進入到填空題部分。依舊抽人起來說答案。湖畔坐在位置上低頭完手機,清曉無語又擔心,總感覺他倆是一根繩兒上栓的螞蚱,生怕他被揪起來,畢竟這老師不是“一般老師”類別。
好的不準,壞的真百發百中。
“湖畔!第四題。”竟公然挑釁她的威嚴,不翻書就罷了還玩起了手機。
湖畔恍若沒聽到。
“湖畔!!老師不介意做家訪。”
湖畔隨手把手機往桌上一扔,砰的一聲,也不怕把它摔壞了,站起來,卻沒有開口,練習冊依舊關著。
清曉把自己的練習冊往湖畔桌上移了移,食指指著第四題橫線上那個數字。
湖畔當然看見的清曉的動作,僵持了一會兒才漫不經心的說:
“b。”
清曉“繃”的一下把臉貼到桌上,教室里一片鴉雀無聲,轉瞬間哄笑一片。化學老師好氣又好笑。
“哎喲我的湖大少爺,人家清曉寫的是6,不是b。”
“······”少年皺皺眉頭,表情嚴肅,仔細看著那個被他認成b的6。
清曉簡直無顏面對群眾,崩潰完抬起頭看見胡畔還盯著那個6,眉頭緊鎖著,臉上竟然飄來兩絲可疑的紅暈。真叫她有些忍俊不禁。
“···不準笑···明明寫的就是b······”胡畔盯了半天得出一句結論,氣鼓鼓的轉過頭,孫悟空翻書一樣翻開自己嶄新的化學練習冊。
課堂上本來硝煙彌漫的緊繃被這個“b”吹得煙消云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