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們在這里作一條輔助線，用余弦定理求解……”

黑皮衣的數學老師在講臺上講得投入，是數學試卷的最后一道大題。眾學生大都只能做對第一小問，后面兩問，能做出來的都是高手。清曉現在基本上能做到第二問，第三個，直接不用考慮，時間也來不及。對于她這樣數學天資薄弱的人，已經是奇跡中的奇跡。

第一排正中間一個少年一個少女，正是湖畔和清曉。清曉胳膊下壓著卷子右手拿著筆，偷偷斜眼瞄了瞄旁邊的湖畔——他穿著深墨青色的校服西裝外套，里面是白襯衫和墨青色領口間白線的針織衫，他穿的是校服全套，雖然襯衫領口還是沒有規矩的系好。他挺挺的鼻梁上一副薄薄的無框眼鏡，讓他本來就秀氣俊秀的五官更多了些儒雅書墨味道。真正的是副內涵型的外表啊……男孩子長得好快，他比從前成熟了些，臉上的輪廓更分明更硬朗了，下巴上那淺淺的青色印子……他長胡子了呢……高一的時候還從未注意過……長著嗎？沒長嗎？

清曉沒見過他戴眼鏡的樣子，更沒有見過他這樣認真的聽老師講課，他這是突然開竅了？

“再看可要收費了……”

不知湖畔何時發現了她在偷看，瞇著似笑非笑的眼睛看她，低聲。

清曉看見他的喉結動了動，趕緊收回視線把頭扎到試卷里。

湖畔笑。

臨期末的最后一個月，湖畔竟然都沒有逃課，上課也只偶爾開開小差玩手機看漫畫，每次只要清曉一開口，他就瞬間收好手機瞬間認真聽課，至少表面上是在認真聽課，聽沒聽進去那就不得而知了……

天天翹課態度高傲囂張的不良少年竟突然乖乖的坐在教室聽課了，這簡直是天下第一爆炸性新聞。老師們在辦公室唧唧哇哇八卦討論，有說他肯定是被父母教訓了，堅持不了幾天，也有說這是孩子長大了，懂事了，應有的表現，況且近朱者赤近墨者黑，跟著年級第一名，怎么也會改好的……

方澤池畔一圈綠柳已經在冬風里脫去了滿頭綠絲，只余下纖瘦的細枝千根萬條，凄冷的站在碧水邊。湖面曲曲折折的白色回廊通向湖心的朱紅色描繪著花鳥蟲魚的長云亭。

亭子中兩個女孩，一個高挑個兒，栗色長直發直到腰際，衣著時尚講究，身后一個穿著墨青色校服衣裙的黑發女孩。高挑個兒的女孩有著成熟的美麗氣韻，是于樂詩，后面那個干凈清純的女孩，是何清曉。

清曉大概已經一年沒有見過于樂詩。同在一個學校，可她的世界總在書本間，其它于她，不過是云煙是花園盆景，可有可無。她抬起明亮的眼睛看見于樂詩背她而立的窈窕身影，栗色的發梢被幾絲風輕輕牽起。她叫她來這里，不知道要做什么，清曉只感覺她，心事重重，看她的眼神也不甚友好。

靜站了好久，手腳都有些發涼。

于樂詩終于開口了。

“你喜歡湖畔嗎？”

突然的話讓清曉不知如何開口……喜歡嗎……不喜歡嗎……她無法說出喜歡，也說不出不喜歡……所以只有沉默……

于樂詩好似料到她會是這樣的反應，也不緊追著她回答，語氣平靜而不帶絲毫遲疑：

“我喜歡，我從小就喜歡他。”

清曉不由睜大眼看著于樂詩栗色瀑布一樣的長發——他們，不是表姐弟么……

“他是個很難讓人不喜歡的男孩，喜歡他的女生多如牛毛，你也不過是他身邊眾多女生中的一個而已……”

清曉心臟有一下子的抽痛……她只是……眾多中的，一個而已么……這些，她不是不懂，她知道他很好，不是她那幾個試卷分數能比的“優秀”，或許，她只是想和他做朋友而已……并沒有奢想太多……

于樂詩右手撫了撫肩上的長發，這是她的習慣動作：

“他最近變了，或許，是一年前的時候就開始變了……”于樂詩頓了頓，這些話，不是她喜歡的內容，“我其實知道，他的改變，去年的墮落也罷，現在的變好也罷……大概與你有關……”

清曉微微詫異——她么…………

清曉心里好像有一朵小小的紅花開了……

于樂詩眺望池畔那零落枯褐的枝絳，眉目流淌著失落感傷。

“他昨天告訴我，說他想要好好學習，要做個頂天立地的男人，要成為能給人幸福的男人……”

清曉笑，她想像著痞子少年說這些話的樣子……該是多有趣……

于樂詩轉過身，眼中那絲落寞哀傷瞬間消散了，冷淡的看著低她一段的何清曉：

“我承認嫉妒過你，現在依然不喜歡你，但是，我請你好好珍惜他……他很幼稚，很固執，很勇敢，很溫柔，很傻，而且很天真…………好好珍惜他的那份天真……”

清曉有些意外她會說這些，一時不知如何作答，等回過神來才發現自己竟然點頭答應了…………她，可以珍惜么……畢竟他也沒有開口說……喜歡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