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秋提起清曉才開始意識到這問題。這一年來,他總是時不時在她身邊,這會兒不在,過一會兒他又突然從哪兒鉆出來。他好似把她當成小羊。他是牧羊人,手里有一根繩子拴著她的脖子,總逃不出他掌心。
好像,她已經習慣了這個幼稚的家伙,習慣了他背上的溫暖習,慣了他對著課本而發火的樣子,習慣了他看著不及格的分數興高采烈大呼進步了的樣子。
習慣,真是好可怕。假如,假如有一天,她突然看不見他了,那,那些習慣該怎么辦呢……
今年的夏初,湖畔終于教會運動無能何清曉游泳,他說“廢了我九牛二虎之力,九死一生才把你教會了!你真是能把豬都笨死過去!”
她每次聽到這段話就會翻給他一狠狠的白眼。
這天,清曉和湖畔剛剛從游泳館出來,湖畔提著二人的雜物,清曉空著手,她現在很習慣有他打下手,有東西就自然而然的遞給她。
正是下午四點多。水泥道路被曬著炙熱冒著滾燙的熱氣。
“傻子,手機響了。”
湖畔仗著自己游泳厲害,逮著機會就洗涮清曉。
“湖畔,傻子二次方,還不快把手機遞給我……”
清曉拿起手機,一看屏幕——阿姨。心里驀地一沉。
“喂……”
“……”
清曉聽著,眼睛豁然睜大,停下腳步,手機沒拿穩,一滑,墜落地上,墜地的聲音將她驚醒,連忙撿起來。
“怎么了?”
清曉失魂的眼神,看著他,又好似沒有看見他,只搖頭。
“何清曉,何清曉?”
湖畔嚇一跳。她這是怎么了。
“誰的電話,發生了什么事?”
清曉搖頭,面色忐忑,開口。
“沒什么……”
不管湖畔怎么問她,她就是不說,湖畔也只能作罷。
清曉說不舒服要回去休息一下,湖畔要送她回家,她只要他送到地鐵。
地鐵上,清曉看著玻璃上的倒影。
此刻的自己就是這樣一幅麻木冰冷的樣子嗎?
她長嘆一口氣——
該怎么辦呢……
她站在爸爸的店前,店前店后,都是大火肆虐后的殘梁斷壁,木炭廢渣,黢黑一片。
所有東西,付之一炬。
她看見爸爸在焦炭間翻找著,滿身臟污狼狽,他的皺著眉尋找著,像當年那個晚上,那個迷路的孩子……
晚飯的桌上,三個人,默默的吃飯,氣氛像鉛凝一樣沉重。清曉瞄了一眼一言不發的女人,她面無表情。她心里盤算著什么呢?離開么?才進這家門兩三個月,于這里毫無感情可言,讓她留下的不就是這些“硬件條件”嗎,現在店沒了,貨沒了,錢沒了,只有一筆債……
許久,爸爸語氣沉沉開口:
“店是租的,燒毀了也要賠……所有東西都燒沒了,只有這套房子……我想先把房子賣了,緩緩目前的困難……”
房子……這套擁有他們一家三口回憶的房子……終于要失去了嗎……
好在已經放暑假了,不用要住校拿生活費。只是……下學期學費怎么辦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