媒體對陳落落的報道由負面轉向正面，有關對她不良的新聞在網站上被刪去。

“陳小姐，對于之前的誤會，你有什么想說的？”一大堆記者圍住陳落落，跟兩年前，陳落落和沐陽在榮市飛機場遇見的情形一摸一樣。

“我很高興大眾知道了一個真實的我。”

瑞克替她推開擋在前面的記者。

“你是海文公司夏董事和N公司前總裁陳艾琳的女兒，請問，你對自己的身世有什么看法？”

陳落落看著那個把話筒朝向自己的記者。反問道：“換做是你，你會有什么看法？”

這種戳人家心臟的問題，那個記者也覺得不好意思，移開話筒，只在一旁拍照。

“陳小姐，您以后還會開鋼琴演奏會嗎？”記者的問話止住了陳落落的腳步，我到底會還是不會，沐陽已經走了，我說過，只為他一個人彈琴。

在維也納音樂學院，謝沐陽抱著她，對她說，陳落落，你只能為我一個人彈琴。

那時候的她笑著掐他，你不能把我的事業當成你的愛好，獨占。

謝沐陽壞壞地笑，他的唇淺吻她的面頰，溫柔的氣流吹動她耳邊的發絲，低聲道，我要你永遠跟我在一起。

“落落……”陳落落回頭，那個老婆婆向她走過來。

“婆婆。”那個在雪地里背她的婆婆，她沒有忘記，是那么慈祥。所有的人都不理解，陳落落怎么跟一個環衛工人走得那么近。

陳落落拉著她避開記者。

“兩份牛排，黑椒汁，鐵板出，一定要九分熟。”陳落落怕婆婆吃不慣，特意吩咐服務九分熟。

“婆婆，這家的牛排不錯。”陳落落微笑著看她，雖然跟她只有一天的相處，但她那份慈愛印在她的心里。

“落落，你心里還恨嗎？”婆婆問她。

“恨，婆婆你也知道了。”怎么能不恨，再好脾氣的人也會反抗。

婆婆點點頭。

“孩子，婆婆很后悔當初對林琳夫婦造成的傷害，傷害別人的時候就是在傷害自己。我落得今天的下場就是因為當年自己太恨，太想不通。”如今看婆婆的樣子，跟沒上過學的婦女沒什么兩樣，恨會毀掉一個人。

“婆婆，恨，我心里恨，我無法忘記沐陽的死。”落落望著窗外。

“孩子，我知道她對你的傷害，也許她那時太年輕、太沖動，就像婆婆當年那樣，一失足成千古恨。”

“痛的烙印永遠都不會抹去。”王青青不該恨嗎？楊揚求她時，她告訴自己，絕對不會有惻隱之心，不管楊揚的眼淚多么悲切，這都不夠化解她心中的恨，也不能讓沐陽回到她身邊。

“孩子，你心里恨，王青青不對，是真的不對，她還沒有幡然悔悟。人的一生就是這樣，只有在懲罰中才能意識到自己的錯誤，否則，就一直活在報復的快感中。當年，我在林琳妻子臉上潑硫酸，什么也沒有想，我只想讓他們不幸福，我只想讓林琳嘗試拋棄我的代價，看到他妻子慘烈的摸樣，我笑了，笑得很開心。可我又得到了什么，我一生大部分時間都在監獄里度過，看不到外面美麗的世界，享受不了城市的繁華。等我出來時，我已經跟不上時代的腳步，我只能是一個環衛工人，棲身于社會的最底層，受盡路人的貶低。”

“孩子，青青，她對不起你，但是請你……”婆婆雙手交叉在胸前，像一個虔誠的基督徒，猶如陳落落是上帝一樣，她在她面前祈求、禱告。

一個在監獄里呆了四十年的人，怎么突然間跑過來替王青青求情，“婆婆，為什么？”

“孩子，你記得我的名字嗎？我叫王蕓。”

“王蕓，王青青，你們？”

“我是她姑姑，青青這孩子，跟我一樣，個性太強了，她的內心是善良的。孩子，婆婆做過牢，在那里，青春流逝的痛苦，你能體會嗎？”婆婆的手像樹皮一樣粗糙，上面爬滿了豌豆大的斑點，拉著陳落落的手，有些“扎”地疼。

“婆婆，對不起，我做不到。”只要一提到王青青，就會想到沐陽的死，她忘不了，原諒不了。她給她的傷痛沒有在臉上，但在她的身體和精神上潑下了像濃硫酸一樣腐蝕性強的毒物。

“落落，青青她已經50歲了，沒有多少時間，她的一生將要在監獄里度過，那個冷漠，沒有天空的地方，到處彌漫著死亡與罪惡的氣息。孩子，原諒她吧，我知道這對你來說很難，林琳夫婦到現在也不肯見我，我告訴自己，我到死也會不斷地祈求他們的原諒。”

“婆婆，不要說了。”望著眼前服務生端過來的鐵板牛排，落落沒有拿餐花擋，那熱氣騰騰的煙彌漫開來。盡管牛排的味道很美，陳落落沒有一點胃口，婆婆也沒有拿起叉子，兩盤牛排同時被冷落。

“落落，對不起，我本不該跟你提這樣的要求，我沒有資格。”婆婆起身離開，蹣跚地走出咖啡廳。